《華爾街日報》：《我們那份黑夜》——科幻與奇幻

圖片來源：Getty Images/iStockphoto如果説在奇幻小説中遇到真正新穎的創意實屬罕見，那麼與那些你可能稱之為"摻雜些許情色的超自然恐怖"類型中令人尷尬的角色、場景、情節和怪物的重複使用相比，這個問題根本不算什麼。這種現象早在《暮光之城》之前就已存在，而且看起來短期內不會結束。因此，我懷着些許忐忑的心情拿起了瑪麗安娜·恩裏克斯所著、梅根·麥克道爾翻譯的《我們分享的夜晚》。這是一本大部頭，封面精美，但護封上的簡介卻是我近期讀過的最不具信息量的之一。幸好我忽略了它。

這本書的前提看似簡單：一個叫加斯帕的男孩，在他母親死於一場可能並非完全意外的車禍後，繼承了他那非常哥特式的家族一直致力於實現的偉大而可怕的遺產。他的父親胡安是一個靈媒，是被稱為"黑暗"的魔法力量與世界之間的媒介，也是"秩序會"的成員——一個或多或少由加斯帕的祖父母經營的國際性崇拜超自然的邪教。為了控制胡安，他們將已故妻子的靈魂藏在他無法觸及的地方。

他們需要控制他，因為加斯帕可能也正在顯現出靈媒的罕見能力。胡安會不惜一切代價讓他避免這種命運，並盡力給他一個儘可能正常的生活。聽起來有點老套，是吧？然而。

這本書的故事發生在庇隆奪取政權後不久的阿根廷：河裏滿是軍隊"失蹤"的人的屍體，公共集會很少見，甚至最温和的音樂也可能被視為反政府。種族問題是一個無處不在、暗流湧動的議題；“秩序會"選擇綁架和折磨的大多是土著瓜拉尼兒童，或者歐洲移民的金髮後代與他們的同胞受到截然不同的對待，這並非偶然。

南美洲的信仰、魔法與傳統或許與北美讀者所熟悉的截然不同。譯者和出版商出色地將諸如“因本切”這類陌生概念自然化，使其成為小説世界中渾然天成的一部分。（不過，在心理準備不足時，切勿搜索“皮下植入符咒”相關內容。）

但《我們的黑夜份額》真正的魅力在於那些平凡無奇的日常。一對父子前往家族核心地帶的複雜公路之旅——這個家族曾成就了他們，如今卻可能毀掉他們。一個孩子與朋友們尋找走失狗狗的午後時光，製作尋狗啓事並張貼在鎮上。又或是偏頭痛的緩慢發作過程，綿延一整天——胡安因患有逐漸致命的普通心臟病，不能攝入咖啡因或某些止痛藥。

令人耳目一新的是，書中沒有解釋“魔法體系”如何運作，也未説明阿根廷為何陷入如此困境；作為讀者，你只是與角色們共同生活，看他們如何在家族控制與病態暴力的泥沼中艱難求生——幾乎所有這些困境都源於人為。

角色或許略顯扁平，但在如此精妙的文筆、對“黑”魔法的隨意態度以及罕見的故事背景下，這點瑕疵很容易被原諒。書中悶熱的白晝與無情的黑夜悄然逼近；我完全無法放下這本書。請為它預留充足的閲讀時間。

而在奇幻光譜的另一端：兔子。有人覺得它們可愛，有人更願在菜單上見到它們。根據你的立場，或許會欣慰地得知H·G·帕裏《魔法師之女》中眾多兔子無一遭受傷害；書中有作為使魔的兔子、普卡精靈兔，以及看似神奇的黑兔——它們最終不過是在草地上輕輕啃食。

在神秘的希伯來島上，法師羅文與眾多兔子以及多年前被衝上海岸的女嬰（是的，每次提到這座神秘島嶼的名字，我確實會聽到範·迪塞爾像《速度與激情5》裏那樣大喊“這是希伯來島！”）生活在一起。魔法幾乎從世界上消失了；羅文偶爾會前往大陸，從法師議會那裏竊取魔法，然後將其作為幸運和希望釋放給受壓迫的人們。

魔法師的養女比迪並非法師——儘管她內心懷有一個秘密信念，認為這座神秘島嶼特別選中了她，賦予她某種偉大的命運。她正處於預示成年即將到來的變化邊緣，因此當她終於被允許離開島嶼，充當邪惡議會的誘餌時，她開始對自己童年的願望產生了非常真實的懷疑和不安。（當她最終來到倫敦，看到地鐵之類的東西與她想象中的維多利亞時代世界大相徑庭時，她也感到有些驚訝。）

是的，她最終成為將魔法帶回世界的關鍵。但如果這一點可以預料，那麼這一點則不然：這本書中奇妙地沒有任何愛情元素。羅文有一個名叫摩根娜的“朋友”，她顯然不想結婚或生孩子——但她非常喜歡像侄女一樣的比迪。

《魔法師的女兒》是一部令人愉悦的小型奇幻作品，恰到好處地撥動了心絃。它非常像是對過去温和的青少年小説的致敬，尤其是《秘密花園》。作者為所有這些書籍賦予了應有的地位：比迪在一個理想化的田園詩般的童年中長大，閲讀這些書籍、爬樹、被温和的魔法包圍，而世界則逐漸走向上個世紀的轉折點。

對於那些深情懷念弗朗西絲·霍奇森·伯內特或劉易斯·卡羅爾作品的人來説，這部小説絕對會是你的（麪包、黃油和）果醬。

刊登於2023年2月18日的印刷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