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肯奇蹟》評論：一個不被看好者如何獲勝 - 《華爾街日報》

喬治·彼得·亞歷山大·希利所繪《亞伯拉罕·林肯（1860年）》。圖片來源：Corbis/Getty Images很難想象亞伯拉罕·林肯的生平還有什麼未被充分研究的方面，但愛德華·阿科恩發現了一個。《林肯的奇蹟》生動記述了1860年5月那些關鍵日子，當時處於劣勢的林肯意外贏得共和黨總統提名，登上了國家權力之巔。

曾撰寫過林肯第二次就職演説專著（《每一滴血》）的阿科恩先生提醒我們，林肯最初並非共和黨內的熱門人選。當時最被看好的是紐約州具有全國影響力的參議員威廉·H·西華德，另有幾位實力雄厚的候選人在西華德失利時蓄勢待發。儘管林肯渴望獲得提名——他私下坦言"確實有點躍躍欲試"——但他精明地避免與對手正面交鋒。他私下表示：“我們的策略是’不得罪任何人’"，並寄望於在意見分歧的代表大會上成為各方都能接受的折衷人選。

但林肯當時已離開公職11年——正如阿科恩詳細闡述的，他在1860年前的從政生涯幾乎是一連串的失敗。作為伊利諾伊州議會的輝格黨領袖，他未能贏得議長席位；1848年全力協助扎卡里·泰勒當選總統後，他也未獲得預期的政治回報。

1854年，林肯被提名重返伊利諾伊州議會，但他那位難纏的妻子瑪麗（有記載顯示她曾因林肯買錯肉塊而掌摑他至流血）堅稱這份工作有失身份。隨後他兩次參選參議員，包括1858年以微弱劣勢敗給斯蒂芬·A·道格拉斯。在情緒最低谷時，林肯坦言：“我現在是活着的人中最痛苦的。“許多觀察家認為他的政治生涯已經終結。烏爾班納一家報紙評價林肯"無疑是伊利諾伊州有史以來最不幸的從政者”。

1860年，當國家深陷奴隸制危機時，蘇厄德的提名似乎已成定局。這位來自美國最大州的前州長、連任參議員長期以直言反對奴隸制著稱。在1850年關於強化奴隸制合法地位的《妥協案》參議院辯論中，蘇厄德曾公然宣稱基督教道德是"高於憲法的法則”。1858年10月，他在紐約州羅切斯特向民眾宣稱奴隸制與非奴隸制社會必將走向"不可調和的衝突”。正如阿喬恩先生所指出的：“蘇厄德在這個時代道德議題上的立場毋庸置疑。“這位紐約人還擁有驚人的競選資金。

其密友兼政治操盤手瑟洛·威德曾擔憂蘇厄德的激烈言辭會影響其仕途。然而1860年初，威德或許過於自信了。他認為伊利諾伊州沒有有力競爭者，便同意將芝加哥作為共和黨代表大會主辦地——這是個致命失誤。當地媒體自然偏向本州候選人。

“威格沃姆”是一座以煤氣燈照明的木質競技場，火災隱患嚴重，除了465名代表外，還擠滿了數千名黨派支持者、圍觀羣眾和政客。林肯團隊利用主場優勢，將喧鬧的支持者安插在西沃德代表的席位上。紐約代表團因遠離他們希望影響的搖擺代表團而處於更加不利的位置。大部分活動發生在場外。正如阿喬恩先生生動描述的那樣，代表們忙於幕後交易、威士忌和妓院。

共和黨人在是否軟化立場以吸引温和選民的問題上存在嚴重分歧。而幾個月前約翰·布朗的暴力起義使“激進派”處於守勢。其中一個關鍵人物是《紐約論壇報》的編輯霍勒斯·格里利。格里利確信西沃德過於極端，無法當選。（格里利還因為威德拒絕支持他競選紐約州州長而耿耿於懷。）

這位著名記者在投票前的幾天裏“毒害”人們的思想，反對西沃德，並支持來自奴隸州密蘇里州的白鬍子法官愛德華·貝茨的候選人資格。但貝茨對共和黨來説可能過於温和，他在1856年支持一位本土主義候選人，疏遠了德裔美國人這一重要羣體。

這為林肯留下了一條狹窄的道路。意識到自己並非最受歡迎的候選人，他立志成為每個州的第二選擇。他不説其他候選人的壞話，並避免捲入移民和關税等有爭議的次要問題。

林肯的反奴隸制立場眾所周知，與西沃德的立場並無太大不同。他在1858年的“分裂之家”演講早於西沃德的“不可抑制的衝突”演講。雖然林肯説的是“危機”而非更具煽動性的“衝突”，但兩人都表示國家不能容忍部分奴隸制和部分自由。林肯直言不諱地希望奴隸制“最終走向滅亡”。（阿喬恩先生在敍述林肯1860年在紐約庫珀研究所的演講時引用了這句話；林肯在1858年在伊利諾伊州説過。）

但林肯被認為更為温和。他特意提醒他的議會領袖們，他並不贊同西沃德的"更高法則"理論——這是一個關鍵區別。事實上，明智的林肯一直謹慎地將他的反奴隸制立場建立在法律框架之內。

由於當時候選人不會出席代表大會，林肯的希望寄託在他法律實務和伊利諾伊州政界的一幫老友身上。這羣人異常堅定。正如來自伊利諾伊州南部的議員朋友傑西·杜布瓦所説：“我們尊他為我們的領袖。“曾主持過林肯在第八司法巡回法庭辯論的數十起案件的大衞·戴維斯法官（兩人還曾同住酒店房間）擔任了競選經理的角色，根據需要指揮支持者進行遊説和勸説。這些朋友瞭解林肯的品格，他們的説服力很強。林肯的謙遜吸引了來自賓夕法尼亞和印第安納等温和州的代表，這些州的共和黨人擔心如果西沃德成為候選人，他們無法贏得地方選舉。

林肯展現了他的智慧，選擇了一位律師好友奧維爾·布朗寧作為無選區代表，儘管出於策略考慮，布朗寧支持貝茨。布朗寧通過向緬因州代表團巧妙地推銷林肯而完成了任務。正如阿科恩先生所指出的，“當林肯的朋友們講述他的故事時，其中有一種令人信服的東西”。

林肯對芝加哥所有的幕後交易和利益交換感到擔憂，他告訴他的團隊：“不要簽訂任何會束縛我的協議。“戴維斯法官沒有理會他的要求。阿科恩先生暗示，腐敗政客、賓夕法尼亞州的寵兒西蒙·卡梅倫被承諾了一個內閣席位，儘管他含糊地補充説歷史學家們對此"有爭議”。卡梅倫被任命為戰爭部長。為了彌合黨內分歧，林肯還任命了其他三位競爭對手：西沃德、貝茨和俄亥俄州的薩蒙·蔡斯。

當大會進行投票時，西沃德在第一輪投票中領先，但隨着代表們轉向第二選擇，林肯一舉奪魁。甚至一些支持者擔心他不過是個"樹樁演説家”，除了吸引人的個人故事外一無所有。大會結束後，一個由黨內領袖組成的委員會（其中大多數人未曾見過這位被提名人）匆忙趕往伊利諾伊州斯普林菲爾德林肯的家中，正式通知林肯——同時也為了讓自己確信沒有犯下可怕的錯誤。

事實證明，林肯為獲勝所展現的特質，正是國家在經歷一場可怕戰爭並最終廢除奴隸制時所需要的品質。我希望阿喬恩先生沒有花費近100頁篇幅討論大會的後續——新聞報道的反應、西沃德落選後的惱怒、對林肯副總統性格的描述（“討喜且和藹”），以及其他虎頭蛇尾的細節。但他為這一經典題材增添了發人深省的新篇章。

林肯的"奇蹟"會讓一些人質疑現代初選制度的明智性。如今，兩黨各自被極端勢力綁架，21世紀的林肯還有機會嗎？

羅文斯坦先生是《籌款之道：林肯及其內閣與內戰融資》一書的作者。

刊載於2023年2月18日印刷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