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腹》評論：戰時公民羅森伯格 - 《華爾街日報》

1951年，美國助理國防部長安娜·羅森伯格與參議員林登·B·約翰遜會面。圖片來源：貝特曼/蓋蒂圖片社有時，正是對比讓人震撼。巴伐利亞阿爾卑斯山脈的白色峯頂在陽光下閃耀，山谷裏晚春的花朵盛開。而約400英里外、彷彿隔着一個世界的諾德豪森集中營，戰壕裏堆滿了納粹受害者瘦骨嶙峋的屍體。

1945年4月，安娜·M·羅森伯格在集中營解放後不久到訪時，那裏還有約4000名倖存者。他們的眼睛深陷，骨架瘦弱不堪。能走動的人向前挪動。羅森伯格對這些暴行感到震驚和恐懼，她在包裏翻找能給予的東西——找到了她的口紅。她為自己能提供的如此之少感到羞愧，但一位婦女温柔地接過了它。“口紅不算什麼，”羅森伯格後來回憶道，“但對這位婦女來説，它意味着一切”，因為僅僅因為是猶太人，她的一切都被剝奪了，甚至包括她的人性。羅森伯格想，我們必須以某種方式還給他們尊嚴。

如果你沒聽説過安娜·羅森伯格，你並不孤單。然而，正如克里斯托弗·高勒姆在《紅顏知己》中所解釋的那樣，這位出生於布達佩斯一個顯赫猶太家庭的非凡女性，從一位充滿幹勁、愛國的新美國公民，成長為世界上最有權勢的女性之一，成為工會的力量、幾位美國總統的顧問，最終成為美國助理國防部長。她為富蘭克林·D·羅斯福的新政提供建議，幫助他度過二戰期間的複雜談判，並兩次執行海外任務——其中一次就是去諾德豪森。她幫助調解羅斯福內閣中各派系之間的交易，有時還包括那位令人敬畏的第一夫人本人。然而，儘管如此，羅森伯格仍然隱藏在她幫助取得的成功背後。

不再如此。在馬薩諸塞州韋斯特福德學院教授現代美國曆史的戈勒姆先生，呈現了一部令人驚歎的冒險編年史；我們跟隨時尚優雅的羅森博格，看她如何以犀利言辭壓倒工會領袖，以智慧周旋於商界巨頭之間。《紅顏知己》記錄了20世紀最重大的歷史事件——帶領讀者疾速穿越經濟大蕭條、進步時代政治、二戰及其餘波，甚至民權運動與婦女運動。羅森博格始終在場，常常處於風暴中心。

她同時是位令人心跳加速的尤物，標誌性波波頭搭配深邃棕眸，曼妙身姿與奢華時尚品味相得益彰。有觀察者形容她"既雷厲風行、熱情幹練，又時刻彰顯女性魅力"。其標誌性帽飾總引發熱議，那些"淡雅羽毛裝飾的華美禮帽"與當時女權主義者實用主義着裝形成鮮明對比。

但戈勒姆指出，這至少部分是精心設計的結果。羅森博格通過兼具誘惑與強勢、調情與幹練的雙重特質，駕馭着滿是暴躁男性的董事會。在這段非常規婚姻中，她是家庭經濟支柱；儘管只有高中學歷，卻深諳周旋操縱之道。書中披露，在美國國家復興管理局任職期間，她憑藉這種魅力與膽識的組合，總能令最尖鋭的批評者"啞口無言"，或用"輕語’現在請開始你的精彩演説吧’“化解對手敵意。她能讓任何人臣服於她的氣場——或許連羅斯福總統也不例外。

這本書的標題可能有些誤導性。羅森伯格確實是富蘭克林·羅斯福的密友，但她的角色遠不止於此。戈勒姆先生深入探討了他們在總統任期前後的關係，但貫穿始終的是羅森伯格始終保持着獨立自主的個性。

羅斯福去世後，哈里·杜魯門突然成為美國總統。羅森伯格繼續前行，飛往前線，與士兵同吃同住。她見證了諾德豪森集中營的解放，也親歷了和平宣言的誕生。戈勒姆寫道，在杜魯門執政期間，羅森伯格"將政治與商業人脈結合成一股強大的幕後政策塑造力量”，推動全民醫保、廢除種族隔離政策，並創立了紐約市退伍軍人服務中心。

正是杜魯門總統提名羅森伯格擔任國防部助理部長。在提名聽證會上，曾用虛假指控扳倒多位提名人的約瑟夫·麥卡錫對她發起攻擊，捏造罪名並找來偽證。從不退縮的羅森伯格讓麥卡錫顯得卑劣渺小。她成功獲得任命後先知般寫信給埃莉諾·羅斯福：“也許這能讓我們意識到，敵人不僅來自外部的，更有內部極其危險的。“種族主義、性別歧視、反猶主義、極端主義——這些從未消失，只是改變了策略。

我不禁被這位"麻雀般嬌小卻能量無窮"的女性深深吸引。《紅顏知己》橫跨四十年歲月，記錄了美國政府通過的一些最具歷史意義的法案。透過這些，我們能看到羅森伯格在國家重大事件中留下的印記。因此戈勒姆的傳記也提出了一個謎題：我們竟會遺忘這樣一位女性？諸多蛛絲馬跡給出了答案：儘管她為女性權益奔走，但男性主導的社會仍將她的成就邊緣化。戈勒姆還描述了麥卡錫審判的餘波及持續困擾她的歧視。甚至她的女性主義主張也常遭質疑——那些時髦套裝、珠寶與華麗帽飾的品味，都被用來質疑她的專業嚴肅性。

然而，這位白手起家的女性可能刻意設計了自己從歷史中的消失：她拒絕撰寫自傳、守護個人隱私、燒燬往來信件，除了少量誘人線索外，她與富蘭克林·德拉諾·羅斯福的私下交往大多成謎。戈勒姆先生寫道，羅森伯格"是那雙無形的手。她施展的是柔性的、間接的影響力”，這使得"衡量她歷史地位"的努力變得複雜——即便未被完全抹除。

《紅顏知己》以電影般的生動色彩和百科全書式的清晰筆觸，實現了這段歷史的重現。

《醫學人文》期刊主編希拉絲女士是線上"奇書俱樂部"的主持人，也是《謙遜先生與屠夫醫生》的作者。

刊載於2023年2月18日印刷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