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姆》評論:攀登成年之路 - 《華爾街日報》
Meghan Cox Gurdon
圖片來源:蓋蒂圖片社阿萊格拉·古德曼創作了一個精彩的成長故事。我用如此簡單的方式向你介紹,因為在《薩姆》中,古德曼女士將簡約本身轉化為一種強有力的工具,用以喚起年輕時的感受。
“有一個女孩,她的名字叫薩姆,”小説以極其簡練的語言開篇,這與作者早期作品如《馬克維茨家族》、《天堂公園》和入圍1998年美國國家圖書獎決選的《卡茨基爾瀑布》中繁複華麗的文風截然不同。
我們初次見到薩姆時她7歲,與26歲的母親考特尼和2歲的弟弟諾亞住在馬薩諸塞州格洛斯特一間借來的小屋裏。所有這些信息都通過簡潔流暢的文字呈現,彷彿透過一個小女孩的感知過濾。(隨着薩姆步入青春期,古德曼的文字也在某種意義上逐漸豐滿,但始終保持着一種迷人的直率特質。)
房子屬於諾亞父親傑克的父母,傑克是個粗魯的傢伙,不喜歡薩姆。這種敵意是相互的。當傑克驅車前來,與考特尼進行他們週期性複合嘗試時,薩姆會敏捷地爬上附近的山毛櫸樹躲藏。當諾亞惹人煩時,攀爬也是薩姆的逃避方式:她擅長把自己卡在門框裏,一點點向上挪動直到穩穩嵌在夠不着的位置。
薩姆和諾亞有着不同的父親。她的父親米切爾是個充滿愛心卻長期不可靠的人,深陷成癮問題,可能還患有精神疾病。他總是不告而別,或是宣佈各種浮誇計劃,結果"毫無意外"全都落空。小説後半段,當薩姆去康復中心探望米切爾時,她再也無法相信那些花言巧語:“父親眼裏閃爍着表演時特有的光芒。有些人編造過去,而她父親擅長虛構未來。”
但正是米切爾幫助薩姆將攀爬的天賦轉化為技能。故事開篇,他帶女兒去集市,那裏有座配備保護繩和彩色巖點的攀爬塔。女孩完全着迷了。儘管天寒地凍又下着雨,隊伍排得很長,薩姆仍決心要嘗試攀登。終於輪到她時,她艱難地攀至塔頂,敲響鈴鐺,然後繫着安全帶勝利滑降。“瘋丫頭,“米切爾邊説邊搓着她凍僵的小手,而薩姆"感到滿心感激,充滿力量,彷彿成了名人”。
這段文字出現在第9頁開頭,正是這個瞬間讓我徹底愛上了薩姆這個角色,也愛上了《薩姆》這本書。古德曼女士對"名人"一詞的巧妙運用堪稱完美。她用極其剋制的筆觸,展現出讓成年讀者重新體驗童年與青春期的非凡能力,這種功力在書中屢見不鮮。她尤其擅長揭示成人言語如何塑造青少年的自我認知與世界想象。
比如某個睡前夜晚,考特尼像全書貫穿的那樣教導女兒:接受教育才能找到好工作。薩姆立志成為攀巖運動員,這需要上學嗎?考特尼猜測道:“當然,你要學習…地質學。“隨着女孩漸入夢鄉,母親繼續説着:“考特尼解釋冰川、冰雪和化石如何堆積。世上有岩石,也有科學家。有些是火成岩,有些是沉積岩。你必須明白這些。必須用功讀書,否則將來只能寄人籬下…二十六歲還得整天工作,哪兒都去不了。晚上不能出門,連安穩覺都睡不成。永遠沒有喘息的機會。”
薩姆的母親熱衷於勵志格言(“選擇快樂”),她一邊拼命工作支付賬單,一邊努力維繫孩子們與不靠譜父親們的聯繫。考特妮或許脾氣暴躁,但她近乎聖徒般瘋狂堅持着要讓薩姆和諾亞擁有比她更好的未來。與此同時,隨着歲月流逝,薩姆的攀巖技術日益精進。她堅韌而富有創造力,儘管因急於求成經常跌落。她先是在基督教青年會訓練,後來獲得獎學金進入頂級設施接受培訓,開始參加正式比賽。
在高中裏,她是個無人關注的工薪階層“小透明”,但在巖館裏,她的天賦吸引了一位年長五歲的教練冷靜的目光,兩人開始秘密戀情。“他們是竊賊,”文中寫道,“他們偷走時間——不僅是小時,更是十七歲到二十二歲的年華。他們把那些年藏在外套下,相聚時便將歲月與靴子、襪子、衣物一起丟在地板上。”
情人的最終背叛,加上與米切爾的徹底分離,幾乎摧毀了薩姆。她失去了攀登的意志——從任何意義上——由此徹底揭示了這個貫穿全書的隱喻。若由不夠細膩的作家處理,這種隱喻可能顯得陳腐或過度渲染,但在此處卻渾然天成。當薩姆這樣的女孩面對攀巖牆或亂石堆時,她當然想要征服它們。這不正是人們攀登珠峯的原因嗎?因為山在那裏,而他們能夠做到?在《薩姆》中,女主角達到的高度並不令人眩暈,但她終究向上攀登的事實就值得歡呼。
格登夫人是《魔法時刻:分心時代朗讀的神奇力量》一書的作者。
刊登於2023年2月18日的印刷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