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爾街日報》：拒絕流亡的尼加拉瓜神父

尼加拉瓜強人丹尼爾·奧爾特加於2月9日將222名政治犯流放國外。在登機飛往華盛頓前，這些囚犯被要求籤署文件聲明其離境屬自願行為。多數媒體報道稱他們"獲釋"，彷彿奧爾特加突然意識到繼續監禁他們是錯誤的。

但流放絕非自由——作為已故菲德爾·卡斯特羅的門徒，奧爾特加對此心知肚明。這位古巴獨裁者生前數十年間持續監禁和折磨政敵。當某些堅貞不屈的倖存者引發國際關注時，卡斯特羅的備用方案就是將不肯屈服者驅逐出境，並將這種流放包裝成人道主義行為。

奧爾特加深得其導師真傳。如今他成功擺脱了部分最具威脅的政敵。但若他以為此舉能洗刷暴君形象，卻未料到56歲的馬塔加爾帕天主教主教羅蘭多·阿爾瓦雷斯會拒絕配合。

自去年八月因在佈道中發表獨立言論遭軟禁的阿爾瓦雷斯主教，拒絕登上飛往杜勒斯國際機場的航班。這激怒了獨裁者及其被視作"聯合總統"的妻子羅薩里奧·穆裏略。次日這位異見神父被押至桑地諾法庭速審，被判26年監禁，現關押在以非人條件著稱的拉莫德羅監獄高危監區。美國國務院已呼籲對其"立即釋放"。

2018-19年大規模反政府抗議期間被逮捕的部分人員曾被送往美國，那場抗議中有300人被政權殺害。許多人雖陸續獲釋，卻在2021年總統大選前再次被捕。同年，奧爾特加總統又關押了一批新囚犯：反對他的政治活動家、商界領袖及主要總統候選人。獲釋者中約有十人曾遭軟禁。

這些囚犯最初被單獨監禁，隨着人數增加，拉模特監獄和惡名昭彰的奇波特監獄多數懲罰性牢房（非全部）不得不改為雙人關押。所有囚犯都遭受了痛苦的隔離與其他形式的酷刑。

67歲的多拉·瑪麗亞·特列斯是獲釋者之一，她年輕時曾參與反抗索摩查獨裁統治的游擊戰。她在單人牢房中度過了605天。上週接受尼加拉瓜記者卡洛斯·F·查莫羅採訪時（採訪視頻由媒體《機密》發佈），特列斯描述了囚犯們經歷的黑暗地獄，包括長期處於黑暗中。“整個體制，“她説，“就是一套徹底的剝奪系統。”

清新的空氣、和煦的陽光、閲讀的樂趣以及人際交往，這些都是值得歡慶的理由。但對於那些已證明愛國之心卻被剝奪為國戰鬥權利的英雄們而言，此刻卻五味雜陳。

這讓我想起古巴曾釋放2003年因非暴力政治活動被捕的"黑色春天"囚犯。2010年他們被流放至西班牙前，“白衣女士”——這些囚犯的母親、妻子、姐妹和阿姨們——已向全世界揭露了政權的殘暴行徑。

每個週日，女士們都會手持劍蘭靜默走向哈瓦那的彌撒現場。卡斯特羅派暴徒毆打併驅逐她們，但她們總會歸來。當針對女性的暴力視頻與監獄內部駭人聽聞的證詞在全球傳播後，國際社會的譴責令當局難以承受。卡斯特羅的烏托邦謊言就此崩塌。

為控制事態惡化，他啓動B計劃：以釋放為名將囚犯流放西班牙。何塞·路易斯·羅德里格斯·薩帕特羅領導的西班牙社會黨政府協助軍事獨裁政權完成這場騙局，隨後苛待這些被驅逐的古巴人。2011年在馬德里採訪時，部分流亡者告訴我他們從未想離開故土。

尼加拉瓜阿爾瓦雷斯主教則拒絕流放命運。多年來他始終倡導和平、寬容與人權，定期譴責宗教迫害與政權暴行。但真正使他成為靶心的，是他面對奧爾特加武裝暴徒時的無畏姿態——身着法衣僅攜聖像，寸步不讓。

軍事獨裁政權無法妥善處理與信徒的關係，因為他們只對上帝負責。《機密報》上週援引一位不願透露姓名的天主教會消息人士的話説，主教"非常平靜，充滿上帝的恩典，並堅定地意識到自己拒絕離開國家的決定”。

一個需要通過將手無寸鐵的神職人員關入地牢來使其沉默的獨裁者，等於承認自己是個遭人憎惡的存在——他的妻子亦是如此。而阿爾瓦雷斯主教，則已成為尼加拉瓜自由鬥爭中的勇氣象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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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蘭多·阿爾瓦雷斯主教圖片來源：stringer/法新社/蓋蒂圖片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