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俄羅斯對烏克蘭戰爭影響，摩爾多瓦擔憂自己可能成為下一個目標——《華爾街日報》

摩爾多瓦基希訥烏——這個夾在俄羅斯與西方之間、惶惶不安的國家，擔憂莫斯科正試圖從東歐其他地區偷運僱傭兵入境。目前他們甚至禁止球迷和一支拳擊隊進入。

自俄羅斯入侵烏克蘭以來，鄰國摩爾多瓦也遭遇了一場並行的經濟勒索與政治顛覆行動。摩爾多瓦及西方官員表示，這些行動旨在讓這個前蘇聯小國重新回到莫斯科的勢力範圍。

俄羅斯否認試圖破壞摩爾多瓦穩定。

摩爾多瓦親西方領導人正面臨公眾對經濟困境的不滿，這主要源於去年俄羅斯切斷天然氣供應。俄羅斯已控制摩爾多瓦東部的德涅斯特河左岸地區，在那裏駐軍並支持分裂主義反叛分子。克里姆林宮週二廢除了要求俄羅斯尊重摩爾多瓦領土完整、解決德涅斯特河左岸問題的一項法令。

從政府部門到街頭，這個260萬人口國家的首都基希訥烏瀰漫着明顯的不安情緒，人們擔心該國可能成為俄羅斯顛覆歐洲冷戰後秩序的下一個爆發點。

摩爾多瓦情報部門認為，莫斯科的最新計劃是在反政府抗議活動中煽動暴力騷亂，利用親俄情緒強烈國家的煽動者。

上週，在計劃舉行的反政府示威活動前，摩爾多瓦禁止塞爾維亞、白俄羅斯和黑山公民入境，除非能證明必要需求。此舉旨在阻止約1000名塞爾維亞球迷和五名黑山拳擊手入境。情報官員懷疑其中有俄羅斯特工。

自秋季以來，親俄團體一直在動員甚至付費僱傭示威者反對政府。

“俄羅斯曾試圖在秋季推翻我們，“執政的行動與團結黨議員、前反間諜官員安德里安·切普託納爾説。“現在俄羅斯正在改變其操作方式。由於他們無法動員足夠的當地人進行暴力騷亂，於是轉向求助外國人，“他説。

在議會外的街道上，數百名抗議者要求總統瑪雅·桑杜下台，桑杜希望摩爾多瓦加入歐盟並擺脱對俄羅斯的長期依賴。

“她只是在執行美國的議程，“70歲的朱莉婭·布拉迪斯提安説，她是摩爾多瓦親俄社會黨成員。她表示自己參加抗議是因為基本生活必需品，尤其是能源，已經變得難以負擔。

至少部分抗議者是受僱參加，其中大多數是老年婦女。一名抗議組織者表示，親俄的肖爾黨向附近村莊的居民提供了相當於約10美元的200摩爾多瓦列伊，並提供了交通。

莫斯科在歐洲最貧窮國家之一摩爾多瓦的策略，集中在通過切斷天然氣供應引發經濟危機——然後利用政治餘波。基希訥烏政府堅持其親西方路線，但日益增長的民眾壓力迫使上週進行了領導層改組。

新任總理多林·雷切安的任務是應對經濟危機並抵禦俄羅斯的顛覆努力，他曾是桑杜的國家安全顧問。

摩爾多瓦最大的恐懼是，如果莫斯科贏得烏克蘭戰爭，它可能成為俄羅斯下一個入侵目標。

俄羅斯官員已公開警告摩爾多瓦不要倒向西方。本月早些時候，俄羅斯外長拉夫羅夫稱摩爾多瓦可能成為"下一個烏克蘭”。

自一年前莫斯科對烏克蘭發動全面戰爭以來，摩爾多瓦人一直處於緊張狀態。基希訥烏能聽到俄羅斯炸彈的爆炸聲。俄軍導彈飛往烏克蘭途中時常穿越摩爾多瓦領空，烏克蘭防空導彈的殘骸也曾墜入該國境內。

當地民眾意識到，烏克蘭戰爭將以某種方式打破摩爾多瓦脆弱的現狀。這個夾在羅馬尼亞和烏克蘭之間的內陸國家自1991年脱離蘇聯獨立以來，始終難以找到自主發展道路。

莫斯科從一開始就利用德涅斯特河沿岸地區的分離主義衝突控制該國。約1500名俄軍以維和名義駐紮該地區。

摩爾多瓦政府解決衝突事務特使弗倫恰表示，俄軍在德左的駐軍"是政治信號…旨在阻止摩爾多瓦倒向歐盟和北約”。

近三十年來，莫斯科還能依靠基希訥烏的親俄政客。該國經濟在貿易上嚴重依賴俄羅斯，天然氣則完全依賴俄方供應。

但摩爾多瓦民眾對腐敗和貧困的不滿，促使桑杜在2019年當選總統，她承諾帶領國家走向歐盟。在這場戰爭中，她堅定地將摩爾多瓦置於烏克蘭一方。

去年，歐盟將摩爾多瓦與烏克蘭一起列為正式候選成員國。隨後俄羅斯加大了對摩爾多瓦的施壓，摩爾多瓦、美國和歐洲官員稱，俄方發動了一場混合戰爭，旨在用親克里姆林宮的領導人取代摩爾多瓦現領導層。

“摩爾多瓦處於危險之中，“摩爾多瓦議會國家安全委員會主席利利安·卡普説。“如果烏克蘭戰敗，摩爾多瓦將面臨直接威脅。目前，由於離前線較遠，我們面臨的風險是有人企圖破壞我們的公共和憲法秩序。”

許多摩爾多瓦公民也有同樣的擔憂。

“我只想要和平。烏克蘭發生的一切讓我們非常擔心，“維多利亞·烏貝在基希訥烏中部的一個公園裏推着她兩歲的兒子盪鞦韆時説。

35歲的公務員烏貝女士毫不懷疑摩爾多瓦的未來在歐洲。但許多摩爾多瓦人，包括她自己的父母，仍然懷念蘇聯時代，認為最好保持中立，以免激怒昔日的統治者。

她説，週末在烏貝家舉行的家庭午餐"不可避免地會演變成一場爭論”。

“我父親百分之百懷舊，“烏貝女士説，他喜歡回憶過去的麪包和住房有多便宜。“但任何有頭腦、40歲以下的人都想加入歐盟。”

民意分歧嚴重。即使是一些希望親近西方的人，也害怕選邊站的代價。

11月的民調顯示，約32%的摩爾多瓦受訪者更傾向加入俄羅斯的關税同盟而非歐盟——較戰前略有上升。相比之下，48%的人選擇歐盟，低於戰前的57%。

桑杜總統正加倍推行親西方政策。本週她在華沙與拜登總統會晤，並參加了北約東歐成員國的集會，這些國家一直是烏克蘭最堅定的支持者。

她感謝美國提供財政援助，幫助摩爾多瓦在俄羅斯發動的天然氣戰爭中補貼民眾能源賬單。“我們需要更多美國支持來增強經濟韌性”，她對拜登表示。

桑杜上週指控俄羅斯密謀破壞其國家穩定。

克里姆林宮發言人佩斯科夫駁斥這些指控是"反俄歇斯底里”。

基希訥烏官員稱莫斯科數月來持續升級行動。

去年夏季，摩爾多瓦遭遇連串虛假炸彈威脅，迫使基希訥烏國際機場多次疏散。部分通過電話和郵件發出的威脅追蹤至俄羅斯。同期，摩爾多瓦政府系統遭受數百次網絡攻擊。

俄羅斯日益揮舞其最強大的武器：天然氣。俄國有能源巨頭Gazprom大幅削減經德涅斯特河沿岸輸往摩爾多瓦的供應量。

天然氣價格暴漲七倍，推動通脹率升至34%。親俄政黨利用民眾不滿組織反政府集會。

主要行動者是親俄的肖爾黨，其領導人伊蘭·肖爾是一名在逃商人，他因參與10億美元銀行盜竊案於2017年被定罪，現居以色列。

去年10月，美國財政部對肖爾實施制裁，稱其受莫斯科指使在摩爾多瓦製造政治動盪，破壞該國加入歐盟的努力。桑杜政府於12月吊銷了六家與肖爾有關聯的電視頻道執照，指控它們散佈親克里姆林宮的虛假信息。

政府緊急尋找替代天然氣供應商，目前通過羅馬尼亞獲取天然氣。但摩爾多瓦電力仍依賴俄羅斯：大部分電力由德涅斯特河沿岸地區生產，該地區持續獲得俄羅斯廉價天然氣。

“能源是這一關係中的主導因素，“摩爾多瓦經濟部長杜米特魯·阿拉伊巴表示，“若消除這一點，俄羅斯就沒有多少能勒索我們的籌碼了。”

基希訥烏街頭隨處可見摩爾多瓦與歐洲經濟融合加深的跡象。意大利服裝和配飾品牌林立主幹道，新建的意式咖啡吧點綴着精心維護的城市公園。

與俄羅斯共同歷史的痕跡同樣明顯。市中心遍佈沙皇時代的建築和教堂，郊區則被蘇聯時代的公寓樓羣取代。

近日，65歲的卡特琳娜·普羅丹帶着孫子前往戰爭紀念碑，向蘇聯入侵阿富汗期間與俄羅斯人並肩作戰陣亡的摩爾多瓦士兵致敬。

“他們當年和如今烏克蘭戰場的逝者一樣，都是年輕人，“普羅丹説道。

但她最緊迫的擔憂是經濟危機。她每月100美元的養老金幾乎不夠支付食物費用，更不用説醫療費用了，她表示自己不得不推遲就醫。

她將經濟困境歸咎於烏克蘭戰爭，並表示政府本應在西方和俄羅斯之間保持中立。

“在德涅斯特河沿岸地區，他們基本上可以免費獲得電力。看看我們這裏的電費有多貴，“普羅丹女士説。“我只希望這場衝突能結束。”

聯繫作者瑪格麗塔·斯坦卡蒂，郵箱：[email protected]

本文發表於2023年2月23日的印刷版，標題為《摩爾多瓦稱俄羅斯試圖破壞其政府穩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