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洛葡萄酒都去哪兒了？——《華爾街日報》

跡象雖微妙卻不容忽視。在一家零售葡萄酒網站搜索無果。某家酒鋪裏，僅有的幾瓶被擺放在靠近地面的貨架上。另一家店裏，這些酒則堆放在標有“赤霞珠”的牌子下方。梅洛都去哪兒了？

部分飲酒者將梅洛的衰落歸咎於2004年電影《杯酒人生》，片中主角對其惡言相向（同時盛讚黑皮諾）。更可信的説法是，幾十年前生產商拙劣的釀造工藝或種植決策導致了它的沒落。由於在不適宜的地區種植和/或粗製濫造，大量平庸的梅洛令人失望。但梅洛從未真正消失。得益於長期擁躉和新晉自然酒愛好者的支持，它甚至可能正蓄勢迴歸。

最具諷刺意味的是：引發眾怒的梅洛葡萄，恰恰釀出了部分世界上最頂級、最令人夢寐以求的傳奇酒款——比如波爾多酒王柏圖斯（2018年份單瓶售價高達1.8萬美元），以及全梅洛釀造的超級托斯卡納馬賽託（2018年份市價約900美元）。這些醇厚柔順、馥郁迷人的梅洛，恐怕是多數梅洛者從未品嚐過的珍釀。

儘管梅洛衰落另有原因，但許多人仍指責2004年電影《杯酒人生》中那個（臭名昭著的）痛批該葡萄的角色。照片：Everett Collection但梅洛的偉大之處不僅在於獨奏：作為合唱團成員同樣耀眼。釀酒師告訴我，梅洛與赤霞珠混釀能填補後者缺乏的"中段口感"，帶來赤霞珠所不具備的豐潤質地與柔和單寧。梅洛最常見的混釀搭檔是赤霞珠和品麗珠，其他還包括桑嬌維塞、馬爾貝克和小維多。

雖然全球各地都生產梅洛單一品種酒和混釀酒，但加州納帕谷與索諾瑪、華盛頓州、長島、意大利托斯卡納等產區，尤其是法國波爾多右岸的聖埃美隆和波美侯，最能展現其非凡品質。

導致消費者拒飲梅洛的劣質酒往往並非產自這些名產區。值得注意的是，波爾多梅洛從未失去擁躉——或許因為飲者根本不知其原料含梅洛。聖埃美隆米隆酒莊銷售助理莎拉·賴特指出："‘非梅洛運動’本質上是盎格魯-撒克遜現象。“該酒莊出品的"米隆妙姿"梅洛被進口商暱稱為"梅洛佳美”，因其多汁親民的特質。2019年份僅售20美元/瓶，性價比極高。

真正敗壞梅洛聲譽的劣酒多產自智利、澳大利亞或加州中央海岸的次級產區。以智利為例，許多標註"梅洛"的葡萄酒實為其他品種。法國葡萄學家讓-米歇爾·布爾西科1994年研究發現，某些帶有不悦植物氣息的"智利梅洛"實際是源自法國的佳美娜——該品種與梅洛有相似之處。

達克霍恩投資集團（Duckhorn Portfolio）總裁、首席執行官兼董事長亞歷克斯·瑞安對梅洛葡萄酒的流行度暴跌持有逆向觀點。他在電話採訪中表示："《杯酒人生》是發生在梅洛身上最好的事情。我們將其視為警示信號，並加大了努力。“作為達克霍恩投資集團旗下10家酒莊之一，達克霍恩葡萄園是納帕谷罕見的以梅洛而非赤霞珠聞名的酒莊。

當劣質梅洛退出市場時，達克霍恩的梅洛銷量反而增加。該集團擁有多款梅洛產品，包括：達克霍恩葡萄園納帕谷梅洛（45美元）；達克霍恩葡萄園三棕櫚園梅洛（100美元）；2021年限量版誘餌亞歷山大谷梅洛（30美元）；以及產量更大的基礎款誘餌加州梅洛（18美元）。後者原先產自索諾瑪，但筆者購買的2019年份誘惑梅洛（採用親民風格，酒體飽滿）已標註"加州"產地。瑞安先生解釋稱，他們發現加州多個地區（包括索諾瑪和納帕）的葡萄品質更優，因此改為通用產地標註。

瑞安正尋求收購更多梅洛葡萄園，但優質園地難尋。根據納帕縣農作物報告，2021年當地梅洛種植面積僅4019英畝，而赤霞珠達24094英畝。在鄰近的索諾瑪縣，2021年梅洛種植面積從2011年的5216英畝降至4140英畝。在兩地，種植赤霞珠的經濟效益明顯更高。

在長島和華盛頓州，梅洛仍保持穩定價格和種植熱度。作為長島種植最廣的紅葡萄品種，梅洛是該地區的支柱產品。 法國裔釀酒師吉爾斯·馬丁自1997年起就在長島釀造梅洛，他指出當地風土十分適合該品種。“採用正確方式種植時，能釀出香氣濃郁、風味飽滿的葡萄酒。“馬丁為四家長島酒莊釀造梅洛，同時為Sparkling Pointe酒莊生產梅洛-霞多麗起泡酒。

華盛頓州資深釀酒師邁克·雅努伊克（人稱"梅洛先生”）的葡萄酒一直暢銷無阻，包括這款精緻的2019年雅努伊克哥倫比亞谷梅洛（30美元）。他將梅洛視為華盛頓州最成功的葡萄品種之一。目前雅努伊克先生正在擴大梅洛葡萄的種植規模，特別是在馬天堂山區。他表示，該產區的梅洛葡萄備受追捧，價格已與紅山赤霞珠持平。

近年來，梅洛在自然酒釀造師中贏得了新擁躉。聖克魯斯弗洛雷斯酒莊的詹姆斯·傑克斯告訴我，對他和自然酒圈的同好而言，梅洛"被污名化的聲譽"反而增添了挑戰魅力。“人們不再畏懼它”。現年32歲的傑克斯回憶，2021年他轉型釀造梅洛純屬偶然——當時作為"毫無影響力的年輕釀酒師”，這是他唯一負擔得起的品種。轉機來自聖克魯斯一座旱作冷氣候葡萄園出產的梅洛，那些葡萄"正處於成熟臨界點”。

2021年弗洛雷斯皮卡德獵人山梅洛（37美元）採用未經認證的有機葡萄釀造，未添加亞硫酸鹽，是一款帶有紅色漿果風味、酸度明亮的清爽自然酒，為加州梅洛提供了令人驚喜的全新詮釋。

我在曼哈頓阿斯特酒業發現了這款梅洛，以及另一款結構更復雜的自然酒——波爾多克蘭酒莊釀造的2020年卡莫米爾紅黏土（16美元，法國餐酒級別）。阿斯特首席採購師洛雷娜·阿森西奧斯表示，她一直在搜尋優質梅洛。作為該品種的忠實愛好者，或許只有這份熱忱才能支撐她完成這場並不輕鬆的探索。“我要找的是真正的好酒”，而她確實有所收穫。

在電影《杯酒人生》中梅洛葡萄酒遭受重創後，我饒有興趣地得知黑石出版社計劃在三月重新發行該電影原著小説的精裝版，隨後將推出續作《杯酒人生：智利篇》。當我在加利福尼亞州索諾瑪聯繫到原著作者雷克斯·皮克特時，他堅稱劇中角色邁爾斯咒罵梅洛時，並非真的厭惡這種葡萄——他是在抗拒朋友即將結婚卻要他配合出軌的壓力。“我從未討厭過梅洛，“皮克特先生鄭重表示。

因此，據稱重創梅洛聲譽的所謂"杯酒人生效應"實則源於誤解。或許這次人們會看得更透徹些。況且全球各地都在釀造優質梅洛，現在澄清事實為時未晚。

十款待發現的梅洛佳釀

圖片來源：F. Martin Ramin/華爾街日報1. 2020年卡莫米爾紅黏土梅洛法國餐酒，16美元。這款無添加亞硫酸鹽的有機梅洛產自波爾多頓扎克鎮的克蘭酒莊，口感清新卻擁有令人驚豔的結構，散發着紅黑漿果的芬芳。

2. 2021年錢寧女兒梅洛桃紅長島北福克，23美元。釀酒師詹姆斯·克里斯托弗·特雷西打造了六款不同風格的梅洛及混釀，包括這款令人愉悦的桃紅酒。其釀酒葡萄是專為釀造桃紅（非紅葡萄酒）而種植的梅洛品種。

3. 2019年米隆卡普里斯聖埃美隆酒莊, 20美元。亞歷克西婭和皮埃爾·布耶管理的葡萄園位於聖埃美隆和波美侯產區。這款香氣迷人的梅洛葡萄酒產自平均樹齡35年的地塊，初嘗單寧稍顯強勁，醒酒後風味絕佳。

4. 2019年誘餌加州梅洛, 18美元。杜克霍恩酒莊是梅洛的代名詞，其誘餌系列是該酒莊產量最大的產品線。這款酒圓潤討喜，以果香為主導（但毫無醬感）。

5. 2021年弗洛雷斯·皮卡德獵人山葡萄園梅洛, 37美元。釀酒師詹姆斯·傑爾克斯在聖克魯斯縣獨特的冷涼氣候老藤葡萄園中，打造出這款與眾不同的加州梅洛。未添加亞硫酸鹽，口感清爽明亮，充滿紅黑漿果的誘人香氣，極易入口。

圖片來源：F. Martin Ramin/華爾街日報6. 2018年格吉馳山莊園納帕谷梅洛, 47美元。這家著名的納帕谷酒莊梅洛產量僅為赤霞珠的三分之一，但這款果香濃郁的紅酒顯然得到了同等精心的呵護，葡萄採自多個獲得有機認證的納帕谷葡萄園。

7. 2019年雅努克哥倫比亞谷梅洛，30美元。華盛頓州釀酒師邁克·雅努克被稱為"梅洛先生"並非沒有原因。這款產自哥倫比亞谷頂級葡萄園、質地精美的紅葡萄酒，充分展現了他的專業造詣。

8. 2014年麥考爾珍藏科查格莊園梅洛，31美元。拉斯·麥考爾約25年前開始種植梅洛，2007年釀造出首款梅洛。他堅持延遲發佈策略，這款2014年份正是當前主打酒款。由法國釀酒師吉爾斯·馬丁打造，酒體飽滿結構分明，帶有香料與紅色水果的芬芳。

9. 2019年維納特拉魯日波爾多，16美元。尼古拉·布瓦索諾在波爾多兩海間產區的家族有機生物動力葡萄園釀造了這款迷人易飲的梅洛，未添加亞硫酸鹽。“法國人對梅洛的偏見沒那麼深”，他如是説。

10. 2019年普萊德山酒莊納帕-索諾瑪混釀梅洛，75美元。採用70%納帕與30%索諾瑪葡萄混釀，這款出色的山頂梅洛以鮮明的紅黑果香為標誌。酒體飽滿豐腴，單寧細膩平衡，高價位的品質體驗名副其實。

梅洛核心產區

梅洛雖全球廣泛種植，但某些產區總能釀造出更豐富且令人難忘的佳釀。

愉悦地圖 梅洛葡萄酒在全球各地釀造，但有幾個關鍵產區表現尤為出色。插圖：阿揚·森帕卡#### 波爾多

梅洛葡萄原產于波爾多，至今仍是該地區的重要品種。在波爾多左岸主要用於混釀，而在右岸的聖埃美隆和（尤其是）波美侯地區，某些莊園也會單獨釀造。頂級梅洛葡萄酒展現了該品種的精髓：口感豐盈、層次深邃，比左岸以赤霞珠為主的酒款更易入口。

加利福尼亞

儘管梅洛的種植量減少且被赤霞珠超越，但加州仍生產大量梅洛——主要分佈在納帕和索諾瑪，其他地區也有令人難忘的佳作。如今梅洛在波爾多風格混釀紅葡萄酒中尤為流行，但由於該品種日益稀缺，混釀中梅洛比例可能降低，而小維多和品麗珠等品種比例增加。

華盛頓州

華盛頓州的梅洛可以像該州赤霞珠一樣結構分明。一位釀酒師曾告訴我，他用赤霞珠來"柔化"梅洛。相比加州梅洛，華盛頓梅洛通常更為內斂且酸度更高，以其平衡度及紅黑水果香氣著稱。瓦拉瓦拉、紅山和馬天堂山是頂級產區。

長島

北福克地區與波爾多相似的海岸氣候，使其成為波爾多品種梅洛的理想家園。這是當地種植最廣的紅葡萄品種，雖然早期成熟度（或不足）是挑戰，但更多樣的梅洛克隆品種和更温暖的生長季節帶來了轉機。

榮譽提名

梅洛在全球廣泛種植，某些地區表現尤為出色，不過它更多出現在波爾多風格的混釀中，而非獨挑大樑。在意大利，托斯卡納（特別是保格利產區）出產一些極佳的梅洛混釀，弗留利和鄰近的斯洛文尼亞也有梅洛的身影。智利、以色列和澳大利亞都生產一些值得信賴的梅洛酒款，其他國家和地區的優秀產區更是不勝枚舉。

聯繫作者萊蒂·蒂格，郵箱：[email protected]

本文發表於2023年2月25日印刷版，標題為《梅洛都去哪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