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平時期對能源而言將是黑天鵝事件——《華爾街日報》

“俄羅斯問題”——即該國化石燃料在和平時期可能扮演的角色，或許並非能源巨頭及其背後投資者當前最緊迫的議題，但確實值得他們深思。

自俄羅斯入侵烏克蘭一年來，能源市場經歷了過山車般的動盪。國際基準布倫特原油價格三月飆升至每桶133美元峯值，如今回落至80美元左右——低於戰爭首日的交易價位。但與天然氣相比，這不過是小巫見大巫。莫斯科切斷對歐管道供應後，歐洲TTF次日天然氣基準價八月底曾觸及相當於每桶580美元的天價。

戰爭餘波還與其他危機形成疊加效應。美國大型天然氣出口設施火災進一步收緊全球能源供應，而歐洲水力發電量因乾旱驟降。

埃克森美孚、殼牌等能源巨頭在亂局中賺得盆滿缽滿。幫助歐洲填補俄管道氣缺口的美國獨立液化天然氣生產商同樣獲利頗豐。但若烏克蘭衝突早於預期結束，這些企業可能蒙受最大損失。

目前談論戰爭終結為時尚早，即便中方已提出新和平方案。所有跡象表明俄烏正為長期對抗做準備。但那些考慮投資10-15年週期項目的能源公司，必須評估和平時期俄羅斯化石燃料的潛在走向。

牛津能源研究所（OIES）的詹姆斯·亨德森博士表示，這種情況的風險遠低於從化石燃料向可再生能源轉型所伴隨的風險，後者是長期且不可逆轉的。“俄羅斯問題更像是一場賭局……一個黑天鵝事件。”

業內許多人認為，目前仍通過烏克蘭和土耳其溪管道流入歐盟的約300億立方米俄羅斯天然氣最終將減少至零。但如果未來幾年意外達成停戰協議，這一假設是否會被推翻？

問題的核心在於，在歐盟經歷如此困境後，歐洲是否還會信任俄羅斯作為能源供應國。歐洲可能永遠不會讓自己像戰前那樣依賴單一來源——當時莫斯科提供了歐盟40%的天然氣進口。然而，根據睿諮得能源數據，布魯塞爾仍需要俄羅斯天然氣，2022年從這一敵對國家進口的液化天然氣反而增加了11%。

與俄羅斯能源生產商修復關係的政治操作看似困難，但經濟理由顯而易見。歐洲製造商正苦於高昂的能源價格，去年工業用氣需求下降就是明證。高盛數據顯示，歐洲工業用氣價格幾乎是美國的兩倍。歐盟擔憂企業將因此外遷。

在和平時期，美國液化天然氣恐難保持競爭力。若計入液化、運輸和再氣化成本，俄羅斯管道供應通常比海運進口更便宜。且連接歐俄的大部分基礎設施仍完好無損。OIES數據顯示，即使排除去年遭破壞的北溪海底管道，仍有1000億立方米的輸送能力可用。

對於液化天然氣生產商而言，在2026年之前面臨的最大風險，是可能被重返歐洲市場的廉價俄羅斯管道氣擠出市場。在此之前全球天然氣新增供應量有限，歐洲或將難以拒絕更多俄氣輸入。哥倫比亞大學全球能源政策中心模擬的五種俄氣供應情景中，若俄烏達成停戰協議，歐洲每年將從俄羅斯進口565億立方米管道天然氣——雖不足戰前水平的一半，但約為當前進口量的兩倍，這將顯著降低歐洲對液化天然氣的需求。

一艘液化天然氣運輸船駛離安特衞普後航行於斯海爾德河。圖片來源：olivier hoslet/Shutterstock美國天然氣生產商正試圖通過簽訂長期協議來降低歐洲轉向俄氣的可能性（儘管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供應商需要買家簽訂長達20年的合同，才能確保新液化天然氣設施獲得融資。儘管去年遭遇能源危機，布魯塞爾方面仍不願作出長期承諾。哥倫比亞大學全球能源政策中心學者安妮-索菲·科爾博表示，這令美國業界感到"難以置信和困惑"。

歐洲期望能在較短時間內大幅降低天然氣需求，這場戰爭反而堅定了其轉向可再生能源的決心。諮詢公司睿諮得能源數據顯示，戰前預計歐盟到2030年風電和光伏裝機容量為688吉瓦，較2022年增長75%；而俄烏衝突後宣佈的額外措施，將使該數字在本十年末達到858吉瓦。

戰爭使得預測未來幾年哪種能源將佔據主導地位變得更加困難。一些政府正利用這場危機加大對可再生能源的投入。而過去一年因價格過高被全球液化天然氣市場拒之門外的其他新興國家則在質疑，天然氣作為廉價可靠能源的傳統聲譽是否名副其實。

當停戰到來時，它將為地緣政治圈帶來緩解，但也會給能源領域帶來一系列新的挑戰。尤其是如果停戰提前到來。

聯繫作者Carol Ryan，郵箱：[email protected]

本文發表於2023年2月25日的印刷版，標題為《戰爭結束將引發能源衝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