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洛寧在舊金山指揮一場迷人的首演——《華爾街日報》

舊金山交響樂團在音樂總監兼指揮埃薩-佩卡·薩洛寧與鋼琴家康納·哈尼克合作下，於週四首演了塞繆爾·亞當斯的《無此春》攝影：斯特凡·科恩舊金山

世界頂級交響樂團不僅向初識者展現莫扎特與馬勒的奇境，更肩負着發掘當代音樂才華的使命。當知名樂團——尤其由傑出音樂總監執棒時——為新鋭作曲家或獨奏家背書，便能將其作品推向更廣闊的舞台。週四晚在路易斯·M·戴維斯交響音樂廳，由音樂總監薩洛寧率領的舊金山交響樂團首演了塞繆爾·亞當斯的鋼琴協奏曲《無此春》，鋼琴獨奏康納·哈尼克以精湛技藝呈現了這部兼具感染力與哲思、赤誠與創新的重磅作品（該節目將於週六晚及週日下午加演）。

亞當斯先生對樂團觀眾並非全然陌生——十年前，前任音樂總監邁克爾·蒂爾森·托馬斯曾指揮過這位現年37歲作曲家的兩部大型作品。但據亞當斯自述，這部獻給哈尼克、薩洛寧及舊金山交響樂團音樂家的新作標誌着他創作上的突破，實現了音樂複雜性與聽覺親和力的完美融合。

最初的委託是在新冠疫情剛開始不久提出的，當時樂團正從托馬斯先生25年的任期過渡到薩洛寧先生的新任。但隨着疫情導致多次延期，作曲家大幅偏離了最初的構想。隨着疫情消退，最終呈現的是一部為變化後的世界而修改的作品。其中最大的變化之一就是加入了鋼琴獨奏部分。

目前這部30分鐘、由三個樂章組成（連續演奏無間斷）的靈動作品始終令人陶醉。其核心魅力在於充滿渴望的鋼琴部分和時而雄渾、時而粗獷的管絃樂。但更引人入勝的是其中大量獨特的樂器選擇——反覆出現的雙豎琴尤其令我着迷，它們在協奏曲前半段奏出爵士風味，臨近尾聲時又帶來禪意般的寧靜。而龐大打擊樂組中刺耳的砂紙塊和搓板聲更是令人無法忽視，更不用説棘輪突兀的爆響與剎車鼓刮擦帶來的不安躁動了。

亞當斯先生的音樂語言獨具特色，但樂譜中或有意或無意地迴響着前輩們的餘韻。熟悉其父約翰·亞當斯（古典樂界影響深遠的作曲家）作品的聽眾，能在這部作品中辨識出某些標誌性手法，比如那些洶湧的絃樂琶音音型。但人們也能察覺艾夫斯和科普蘭對年輕亞當斯的低語，我甚至還捕捉到格什温與桑德海姆的驚鴻一瞥——以及動人的貝多芬迴響。當然，斯特拉文斯基的影響也無處不在。但關鍵在於亞當斯先生將這些元素融會貫通卻毫無拼貼痕跡的功力，這絕非易事。

亞當斯先生選擇漢尼克先生作為獨奏家，可謂覓得知音。這位鋼琴傢俱備現代鍵盤藝術家的所有優秀稟賦——令人驚歎的技巧、顯而易見的智慧以及冒險精神。但他還擁有另一項特質，那就是對鋼琴音色變化無窮的熱愛。在亞當斯作品的關鍵段落，尤其是反覆出現的雨滴主題和協奏曲那曲終人散的結尾處，漢尼克將這種特質展現得淋漓盡致。

音樂會下半場，薩洛寧先生安排了布魯克納的《第六交響曲》，這是他首次指揮這支樂團涉足這位作曲家的作品系列。儘管這部作品在布魯克納後期交響曲中相對鮮少上演，但薩洛寧的推崇恰如其分。在這場演出中，他對作品的熱愛之情溢於言表。布魯克納的交響曲常被譽為"聲音的教堂"，若處理不當，其宏大體量可能反成桎梏。但身為知名作曲家的薩洛寧深諳音樂結構之道，從多重維度而言都是詮釋布魯克納的理想人選。

在這場演出中，這位指揮家時而將規模宏大的交響曲演繹出近乎親密的質感，引領聽眾沉浸其中而非被作品壓倒。他的處理充滿活力且節奏明快，卻仍保持着宏偉的構思。虔誠的天主教徒布魯克納鍾愛銅管樂器（無疑是為了更接近天堂），但在樂團中平衡其效果頗具挑戰。薩洛寧找到了絕妙平衡，讓三支長號、三支小號連同五支圓號與大號盡情展現洪亮音色，同時又不曾掩蓋木管與絃樂聲部精妙融合的華彩。

儘管自疫情高峯期以來情況已顯著改善，但其影響依然深遠。亞當斯先生引人入勝的新作便是明證。唉，包括這座音樂廳在內的許多美國演出場館裏空蕩蕩的座位也同樣説明了問題。薩洛寧先生和他傑出的樂團（必須承認，其風格仍深受託馬斯先生影響）正在採取一切恰當措施。但人們不禁要問，還需要多久才能吸引更多藝術愛好者的關注。為了所有人的福祉，這個時刻來得越早越好。

默梅爾斯坦先生是《華爾街日報》的古典樂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