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克·貝尼奧夫（Marc Benioff）的Salesforce：在麻煩來臨前，這裏是一個大家庭——《華爾街日報》

在那些天馬行空的繁榮歲月裏，Salesforce公司聯合創始人兼首席執行官馬克·貝尼奧夫告訴員工，他們像家人一樣緊密相連。而在如今緊縮的時期，他正在裁減數千名員工。

自1999年成立以來，這家總部位於舊金山的企業軟件公司發展迅速且開支龐大。Salesforce 在舊金山、東京、倫敦和紐約市的摩天大樓上冠名，據知情人士透露，還同意每年支付超過1000萬美元聘請演員馬修·麥康納擔任創意顧問和電視代言人。從2020年初到去年年底，貝尼奧夫先生增加了約3萬名員工，增幅約為60%。

今年1月，公司宣佈將裁減8000名員工。貝尼奧夫在接受採訪時表示：“很不幸，你不得不與那些在很多情況下是你的朋友、與你有着深厚關係的人道別。但歸根結底，企業的成功必須是最重要的。”

這家價值1600億美元的公司是科技時代的領軍明星，主要生產實用的商業軟件，如今也加入了行業的緊縮行列。首當其衝受到衝擊的是該公司引以為豪的企業文化。貝尼奧夫先生部分時間居住在夏威夷的一處大型莊園，多年來一直用夏威夷語“ohana”（意為家庭紐帶）來形容公司與員工和客户之間的緊密關係。

在2月的一次高管務虛會後，他在一份年度戰略計劃草案中提議，公司應根據包括銷售人員帶來多少收入等指標對員工進行排名。根據發佈在公司Slack頻道上並向《華爾街日報》描述的政策草案，排名後5%的員工將被定期解僱。

員工們，尤其是來自微軟公司的員工（該公司普遍實行此類排名制度）認為這一改變“極具衝擊性”，貝尼奧夫先生表示。短短數日內，他便取消了排名和裁員提案。他説，員工們“強烈表明不希望將這種文化帶入Salesforce”。

Salesforce的戰略計劃提案中，高管們以“疫情期間健康文化壓倒了高績效文化”來解釋公司近期面臨的困境。在員工於Slack上投訴後（有帖子稱“最令人不安和不合時宜的是這個可悲的藉口”），相關表述被修改。

位於舊金山最高建築Salesforce大廈的部分精品咖啡師被解僱。公司還終止了與佔地75英畝的Trailblazer Ranch健康療養地的合作，該處曾為員工提供培訓與遠足、瑜伽等休閒活動。

Salesforce大廈（圖中中央建築）俯瞰舊金山市中心金融區。圖片來源：Shelby Knowles/華爾街日報疫情初期，Salesforce曾為銷售人員提供“健康日”，即每月額外一天假期。該政策已於1月終止。

Salesforce股價在2021年11月9日達到311.75美元峯值，目前下跌47%。同期納斯達克指數下跌28%。分析師預計其新財年收入增速將不及過去五年平均年增長率的一半。這家銷售營銷與銷售數據管理軟件的公司將於週三公佈第四財季財報。

至少有五位激進投資者已入股該公司，包括埃利奧特管理公司和星波價值基金。他們正施壓貝尼奧夫改變經營方式。星波在去年一份報告中指出，賽富時在提升利潤方面作為不足。

與其他面臨十餘年來首次衰退的科技公司一樣，貝尼奧夫及其管理團隊已將重心轉向業績、效率和成本削減。

硅谷企業多年來向員工灌輸的理念是：公司是秉持共同價值觀、以人為本的社區。高增長企業曾輕鬆承擔起駐場乾洗店、健身課程和免費餐飲等福利。

如今管理層正在收緊政策。谷歌母公司Alphabet首席執行官桑達爾·皮查伊要求員工提升20%工作效率。臉書母公司Meta首席執行官馬克·扎克伯格將2023年稱為"效率之年"。根據追蹤媒體報道和公司公告的網站Layoffs.fyi數據，科技行業去年裁員人數估計超過15萬。

“裁員總是艱難的，“貝尼奧夫表示，但賽富時的家庭式企業文化必須以商業可行性為前提。“你可以繼續用冗餘員工維持公司運轉，但這不利於企業健康，“他説，“如果沒有績效文化，不以這種效能運營公司，對任何人都沒有好處。”

2022年9月舊金山Dreamforce大會期間，趙諾拉（右）與瑪麗亞·加爾松（左）同Salesforce的兩個吉祥物Codey熊和Genie兔合影。圖片來源：Carlos Avila Gonzalez/Associated Press### 銷售軍團

公司至今的成功為貝尼奧夫贏得了全球舞台的一席之地。身高1米96的他，在瑞士達沃斯世界經濟論壇年會上總是鶴立雞羣。2018年，貝尼奧夫與妻子林恩以1.9億美元收購了《時代》雜誌。

貝尼奧夫在採訪中提供了幾位可談論他本人的聯繫人建議名單，包括與他共同擔任世界經濟論壇董事的著名大提琴家馬友友、加州州長加文·紐森，以及商業軟件巨頭甲骨文公司董事長拉里·埃裏森——貝尼奧夫曾在該競爭對手企業工作13年——還有福特汽車公司、亞馬遜公司和沃爾瑪公司的首席執行官。

馬友友表示與貝尼奧夫不熟，但讚賞他踐行自身價值觀。紐森州長稱貝尼奧夫是其長女的教父，視其為人生導師。名單上的其他人士則盛讚其商業智慧。

據貝尼奧夫在自傳《開拓者》中多次講述的成長經歷，現年58歲的他在舊金山灣區長大，其父經營連鎖女裝店並給予他創業啓蒙。父親終日奔波於供應商洽談與財務管理工作。

貝尼奧夫先生在南加州大學獲得工商管理學位後，曾在甲骨文公司工作，後來通過基於雲計算的商業軟件積累了約70億美元的財富。他的制勝理念是將軟件打包，幫助企業主通過跟蹤和分析客户數據來管理運營並銷售更多產品。

Salesforce基於訂閲的服務使企業免於購買自己的服務器、許可軟件和僱傭IT人員以保持運營順暢的費用。

該公司低調的產品線與它高調的營銷歷史形成鮮明對比。在疫情之前，Salesforce的年度會議Dreamforce吸引了超過17萬人來到舊金山。在三天的時間裏，Salesforce的客户和員工以約5000萬美元的價格湧入這座城市。他們得以見到前總統巴拉克·奧巴馬、足球明星梅根·拉皮諾、女演員艾米莉亞·克拉克和健康大師迪帕克·喬普拉。2016年，U2樂隊還進行了表演。

Salesforce首席執行官馬克·貝尼奧夫在2022年9月20日舊金山Dreamforce會議上向觀眾發表講話，其中包括身穿黑色T恤的馬修·麥康納（右）。照片：Marlena Sloss/彭博新聞據知情人士透露，貝尼奧夫先生幫助將他的朋友麥康納先生引入Salesforce。其中一位知情人士表示，麥康納的薪酬和股權組合需要經過Salesforce薪酬委員會的批准。貝尼奧夫先生表示，他並未參與這筆交易。

去年，Salesforce花費500萬美元在超級碗投放了一則廣告，片中馬修·麥康納身着宇航服站在熱氣球上。貝尼奧夫表示，與公司7萬多名員工的薪酬相比，這類營銷支出只是九牛一毛。

多年來，貝尼奧夫始終將季度銷售增長及實現增長所需的投資置於盈利能力和效率之上。

最近兩個季度，Salesforce的賬單收入（反映當期業務交易量的指標）分別比華爾街預期低約8%和5%。增長放緩使得投資者開始關注其他盈利指標。過去四個季度，Salesforce經調整後的營業利潤率（剔除股票薪酬等支出）為18.9%，低於同期競爭對手ServiceNow公司（25.7%）和Adobe公司（45.1%）。

據知情人士透露，貝尼奧夫長期向下屬傳達一項指令：他只對要求大多數銷售團隊年增長超過20%的計劃感興趣。這些人表示，他相信任何放緩銷售招聘的行為都會損害收入增長。

貝尼奧夫表示他並未在全公司推行這一標準，但承認曾優先考慮招聘而非效率。多年來Salesforce一直採用人海戰術的銷售模式**。**

前員工稱，過去公司並未嚴格追蹤每位銷售人員的成交數量。而近期，管理層開始深入研究電子表格，分析各項指標並仔細核查銷售人員當季的成交數。

“這是我們應當一貫秉持的運營之道——持續關注表現不佳的員工，”Salesforce首席運營官布萊恩·米爾漢姆在12月的分析師會議上表示，“要以體面和尊嚴的方式對待他們，但如果績效不達標就必須請離。”

米爾漢姆先生週五向《華爾街日報》透露，公司戰略將包括減少每個客户對應的銷售團隊數量，並精簡客户經理的支持人員。

怨聲載道

疫情期間興起的彈性工作制正逐漸退出。2021年，Salesforce曾宣佈其65%以上員工每週至少需到崗一天，最多三天。

最新戰略方案還警示直接對接客户的員工，他們可能需每週到崗至少四天。

這些變革與緊縮措施加劇了員工關係緊張。一個名為"怨氣宣泄"的公司Slack頻道已聚集超22,000名成員，充斥着對考勤新規和福利削減的抱怨。

“有人認為疫情期間啓動的健康計劃（儘管有人聲稱疫情已結束，但事實並非如此）突然不再必要，這種想法荒謬至極，”《華爾街日報》查閲到的一條評論如是説。

2022年舊金山Dreamforce大會的參會人羣。照片：john g mabanglo/Shutterstock一位員工請OpenAI開發的爆紅聊天機器人ChatGPT推測埃利奧特管理公司對Salesforce文化可能產生的影響。

“如果埃利奧特管理公司施壓Salesforce削減成本並只關注短期財務收益，可能意味着裁員、福利縮減以及偏離Ohana文化，”這個由計算機生成的回答寫道。

“或許該問GPT另一個問題，”貝尼奧夫先生在Slack頻道上説道。隨後他提出了自己的問題：“Salesforce的員工，即其Ohana大家庭，該如何在面臨任何外部逆境時強化其卓越的文化。”

聯繫Tom Dotan請發郵件至[email protected]，聯繫Katherine Bindley請發郵件至[email protected]

本文發表於2023年3月1日的印刷版，標題為《在Salesforce，當麻煩來臨時大家才意識到這是一個大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