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尼·羅梅蒂學會運用“良性權力”——《華爾街日報》

弗吉尼亞·“金尼”·羅睿蘭在2003年成功領導公司收購普華永道諮詢部門後，成為執掌國際商業機器公司(IBM)的有力競爭者。然而最初整合普華永道顧問團隊的過程困難重重。當連續數月未能達成利潤目標時，羅睿蘭深知必須扭轉局面。她回憶道，當時一位上級的話更是雪上加霜——如果失敗，她將"不再是這個家庭歡迎的成員"。

“關於權力，我學到最重要的一課恰恰是如何避免錯誤的領導方式，“65歲的羅睿蘭通過佛羅里達州那不勒斯家中的視頻説道。這位在IBM工作近四十載、擔任董事長近十年後於2020年退休的商界領袖表示，她一直在思考權力的運用與濫用問題。“鑑於政商界領導者的諸多負面新聞，如今人們將權力與恐懼、不安聯繫在一起。“在她3月7日出版的新書《良性權力》中，羅睿蘭用個人經歷詮釋了以尊重與同理心領導的可能性：“在這個時代，用積極方式成就有意義事業的理念，比任何時候都值得被傳揚。”

羅睿蘭仍清晰記得16歲那年父親離家那天的情景。感恩節前夕，父親在芝加哥郊區的家中對母親吼道"你乾脆去街上打工好了”，隨後拋下四個孩子、一位"心碎驚恐"的妻子和新房貸款揚長而去。這段經歷使她成為守護弟弟妹妹的"母熊”，在母親打兩份工並夜間讀社區大學時，負責照料孩子們的飲食起居。

目睹母親為讓全家擺脱食品券而竭盡全力的樣子，讓她深刻理解了自力更生的價值。“這確實促使我下定決心永遠要自力更生，不依賴他人，“羅梅蒂女士説。其實她早已從家族其他堅強女性身上領悟到這個道理。她守寡的曾祖母曾靠夜間在箭牌大廈擦洗走廊和衞生間養活兒子；她的祖母在47歲前兩度喪偶，獨自經營燈具生意數十年。“這些女性掌控着自己的人生，“羅梅蒂女士説，“無論有意無意，我明白了勤奮工作總能推動你前進。”

大學教育意味着更好的生活，因此羅梅蒂決心完成學業。“我的愛好就是做作業，“她寫道。1975年進入西北大學時，她立志成為醫生，但很快發現工程學更適合自己，因為她喜歡數學且"熱愛解決問題”。編程課程激發了她對新興計算機科學領域的興趣，而女生聯誼會的經歷讓她從餐桌禮儀到穩定家庭各方面都得到歷練。

通用汽車公司提供的獎學金支付了她大部分學費，還為她安排了暑期工作，並在畢業後吸引她加入通用汽車底特律總部。儘管羅梅蒂對汽車卡車興趣寥寥，但她留在底特律是因為在那裏遇見了丈夫馬克·羅梅蒂——一位汽車行業供應商，兩人於1979年結婚。她感謝丈夫鼓勵她追隨對工程和計算機科學的熱愛，通過面試加入IBM。她在公司的第一份工作涉及安裝和維護IBM產品，包括1981年問世的全新個人電腦。

隨着羅梅蒂女士職位的晉升，她從歷任上司身上汲取了所能學習的一切。她至今仍感激她的第一位上司——分行經理約翰·肯尼迪，他待人尊重、和善且目標明確。“優秀的人會吸引優秀的人”，這是他常説的話。其他上司則教會她提問的價值、傾聽式學習以及幫助員工職業發展的重要性。

儘管曾遭遇男同事對其外表的評論，羅梅蒂表示在IBM從未因女性身份處於劣勢。她説公司秉持"多元化團隊能創造更優質產品"的理念運作：“我是這一理念的受益者。“她表示不生育的決定更多源於早年照顧弟妹的經歷而非事業考量：“我感覺自己已經撫養過孩子了。”

1987年首次擔任管理職務後，羅梅蒂於1991年被委任協助運營IBM新諮詢業務，1997年又領導全球保險部門。她承認每次升職都伴隨着不安，擔心自己準備不足。當向丈夫傾訴焦慮時，丈夫反問：“你覺得男性會這樣想嗎？”

羅梅蒂發現勤奮能戰勝自我懷疑。“這給了我寶貴啓示：成長與舒適不可兼得。“她説道，“至今我仍警醒——若感到過於安逸，就意味着需要突破或自省：為何認為自己已洞悉一切？”

在執掌IBM最大全球服務部門及諮詢業務後，2009年金融危機期間她臨危受命提振銷售額。她意識到這是對其CEO潛質的考驗，最終於2011年如願獲任。

羅睿蘭女士接手這家百年企業時正值艱難時期。IBM的企業客户不再願意購買IBM服務器並支付維護費用，轉而青睞租賃雲計算服務。“技術變革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加速，“她指出，“我們需要新的商業模式、新平台和新技能。”

她迅速出售了年收入近100億美元的增長停滯業務部門（如半導體制造），同時收購了65家雲計算、人工智能和數據分析等高增長領域的企業。她還通過以技能而非學歷為標準招聘，擴大了公司的技術人才儲備。“太多崗位本不需要大學文憑卻設置了學歷要求，“她説。2018年，IBM以創紀錄的340億美元收購了紅帽公司——這家為雲開發者提供開源軟件分銷服務的企業。

然而羅睿蘭未能實現業績增長，其任期內公司股價表現落後於其他科技巨頭。“有時候從零開始建設，比推動現有事物更上一層樓更容易，“她坦言。2020年當她宣佈將權杖交給阿爾温德·克里希納時，公司股價應聲上漲。

2014年《財富》雜誌封面人物羅睿蘭圖片來源：Thomas Simonetti/華爾街日報但數年之後，羅睿蘭的某些戰略佈局開始顯現成效。IBM成為去年少數跑贏大盤的股票，分析師們現在盛讚收購紅帽公司使其在混合雲這一增長領域佔據優勢。達美航空等企業如今也效仿她重視技能而非學歷的用人理念。

羅梅蒂女士堅稱，她並不渴望因自己艱難的決定而獲得讚譽。“作為領導者，你希望繼任者能表現出色，“她説。“當你管理一家公司時，你需要接受這樣一個事實：你的許多決定將造福未來，而非你自己。”

刊登於2023年3月4日印刷版，標題為《金妮·羅梅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