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訴之權》書評：伊迪絲·威爾遜，總統夫人——《華爾街日報》

伍德羅·威爾遜總統與伊迪絲·威爾遜，約1915年。圖片來源：Stock Montage/Getty Images）當你看到一位虛弱的美國政治領袖在罕見公開講話時口齒不清或語無倫次，腦海中會浮現什麼？你是否會想：這個人真的在主持大局嗎？如果不是他，那會是誰——他的妻子？

這些問題並非假設。面對喬·拜登總統和參議員約翰·費特曼，我們選出的官員其身體狀況似乎與職位要求形成了令人不安的落差。在這兩個案例中，男主角都擁有一位精力充沛的妻子——當丈夫在順從的媒體都不願深究的謹慎面紗後隱退時，她們仍持續公開露面。因此人們有理由追問：誰在真正主政白宮？賓夕法尼亞州的現任初級參議員究竟是誰？

畢竟，伍德羅·威爾遜總統早有先例。他在1919年從公眾視野消失，當時距離他第二任期結束還有一年多。此前威爾遜與妻子伊迪絲為向持懷疑態度的民眾推銷國際聯盟構想，剛完成環美夏季火車苦旅。總統健康狀況惡化，瀕臨精神崩潰，隨行人員擔心他隨時會倒下。特勤局成員回憶其某次演講：“大部分內容含糊不清；某些詞語的發音彷彿他從未説過這些話。存在長時間停頓。他難以跟上自己的思路。“1919年10月2日，威爾遜突發嚴重中風。

總統身邊的人都清楚，他的病情不可能完全隱瞞，但或許巧妙的轉移視線能奏效。事實確實如此。威爾遜的私人秘書約瑟夫·圖馬爾蒂為隨行記者編造了一個彌天大謊，而船上的記者們全盤接受了。“消化器官的神經性反應"擊倒了這位三軍統帥。“沒有一篇報道質疑這個可疑的診斷，“麗貝卡·博格斯·羅伯茨寫道，“所有媒體都向讀者保證，總統經過幾天休養就能恢復戰鬥力。”

這純屬無稽之談。總統再也沒能恢復戰鬥力。正如羅伯茨女士在她那部行雲流水、紮實嚴謹的伊迪絲·威爾遜傳記《不為人知的權力》中所解釋的，伍德羅卧牀不起，神志不清且半身癱瘓，而他的第二任妻子介入了：正如她在1938年回憶錄中所説，作為伍德羅最後總統任期的"管家”，“這無非是伊迪絲作為妻子和愛國者的責任”。在圖馬爾蒂、威爾遜的醫生卡里·格雷森和其他幾位親信的幫助下，伊迪絲將這場騙局一直維持到威爾遜的繼任者沃倫·哈丁就職典禮之後。有時，伍德羅的四肢被巧妙地擺放在牀上，以便接待（和欺騙）重要訪客；有時他又被塞進敞篷車巡遊，讓美國民眾能看到他們總統表面上的活力。

伊迪絲處理他的信件往來、會見政要並指揮國會民主黨人的投票。但羅伯茨女士指出，她最具影響力的決定是讓丈夫處於與世隔絕的智力狀態：“他從未聽到壞消息，從未會見與他意見相左的顧問。他完全失去了對選民情緒的把握。”

被伊迪絲愚弄的不僅是媒體和公眾，還有伍德羅本人。在他緩慢滑向死亡之門（1924年接納了他）的過程中，這位生病的老人一直抱着一種錯覺，認為自己不僅是民主黨的旗手和人民的選擇，而且還可能成為白宮第三任期的候選人。

伊迪絲一生中最引人入勝的部分自然是她與伍德羅共度的歲月，但她在各方面都堪稱非凡的女性。伊迪絲·博林·高爾特·威爾遜（1872-1961）在弗吉尼亞州威斯維爾一個擁擠的小房子里長大，是九個孩子之一。她是她嚴厲的祖母的最愛，羅伯茨女士寫道，這位“戴着眼鏡的暴君”，“穿着嚴肅的黑色裙撐裙，只佩戴着一枚哀悼用的人發胸針，從搖椅寶座上統治着全家”。《未訴説的權力》中的一張照片展示了這位令人生畏的女士，她與惠斯勒的母親有幾分相似。

阿道夫·穆勒-烏里繪製的伊迪絲·威爾遜肖像（1916年）。照片：白宮藏品/白宮歷史協會1896年，伊迪絲與一位名叫諾曼·高爾特的時髦珠寶店老闆（“有點挑剔”）結婚，這讓她來到了華盛頓。12年後他的去世使她成為一位富有且迷人的寡婦，喜歡駕駛一輛小型電動車四處兜風；她是哥倫比亞特區第一位獲得駕駛執照的女性。1915年，共同的朋友安排她與新近喪偶的伍德羅·威爾遜會面。“她是個美人，”一位白宮工作人員評論道。另一位説：“而他則被她迷住了。”伊迪絲本人需要一些説服。總統用蘭花追求她，但真正吸引她的是參與他的工作。正如羅伯茨女士所説：“甜言蜜語固然好，但那不是贏得伊迪絲芳心的方式。”早在高爾特寡婦接受他的求婚之前，伍德羅就每天給她寄送包含立法草案和外交信函的包裹。伊迪絲成為了他的知己、顧問和編輯，最終成為了他的高爾夫夥伴。他去世後，她畢生致力於“守護威爾遜的火焰”。書中的另一張照片顯示，她是一位目光鋭利的老婦人，戴着珍珠和皮草，1961年約翰·F·肯尼迪總統成立伍德羅·威爾遜紀念委員會後，從總統那裏接過一支儀式用筆。

《未訴之權》是一部引人入勝的讀物。作為研究美國婦女選舉權運動的歷史學家，羅伯茨女士顯然通過伊迪絲未出版的回憶錄章節深入瞭解了她的研究對象，並樂在其中。但她並未過度美化伊迪絲，而是以巧妙的歷史視角處理威爾遜總統及其夫人某些保守觀念，同時也未迴避這些問題。這位自詡為"反叛者”、身為南方邦聯後裔（兼有波卡洪塔斯血統，這是家族引以為傲的淵源）的第一夫人，偶爾也會開些涉及種族的玩笑。而她的丈夫——這成為他和他的政黨長久以來的污點——不僅主導了聯邦政府的重新種族隔離政策，還在白宮放映了被認為重塑了三K黨的電影《一個國家的誕生》。儘管伍德羅·威爾遜似乎缺乏幽默感，但他確實熱衷於聆聽和講述"黑鬼笑話”。羅伯茨女士讓讀者自行對這種傾向做出道德判斷。

那麼威爾遜夫人作為實際執政者的政績如何？羅伯茨援引了伊迪絲去世後媒體反映的後世爭議評價。《羅利新聞與觀察報》稱讚她是"在伍德羅·威爾遜病危時期，竭盡全力同時服務於丈夫和國家的女性”；美聯社的訃告則指出"曾有批評者強烈抗議她過度插手歷史進程”；據《紐約時報》記載，當代輿論對她的評價呈現"眾説紛紜之態"，且"從不缺乏爭議性觀點"。

在《未訴之權》中，只有兩處缺乏説服力的表述，且都出現在後記部分。“如今難以想象一位總統會在公眾視野中消失五個月，同時向民眾保證自己一切安好，“羅伯茨女士寫道。“新聞界絕不會容忍如此大規模的隱瞞行為。“果真如此嗎？2020年大選期間，拜登先生鮮少接受媒體採訪，而媒體似乎並不在意。就任後他依然極少面對媒體，新聞界也安之若素。費特曼先生的情況同樣如此——某些人必然知曉他中風後的健康狀況，但至今仍對投票支持他的選民秘而不宣。

《華爾街日報》撰稿人戈登夫人是《 enchantED時光：分心時代朗讀的神奇力量》的作者。

刊載於2023年3月4日印刷版，原標題為《是的，總統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