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瑟夫·斯特拉：自然幻境》評論：一位情感分裂的藝術家 - 《華爾街日報》

約瑟夫·斯特拉1919年畫作《生命之樹》（局部）圖片來源：佳士得影像亞特蘭大

高等博物館的“約瑟夫·斯特拉：自然幻境”展覽全面回顧了這位早期現代主義藝術家以動植物為主的畫作，其中點綴着他對聖母瑪利亞和工業美國的詮釋。約瑟夫·斯特拉（1877-1946）在藝術和生活中都是一個分裂的人——一個無法完全讓自己的巨大才華擺脱傳統主義束縛的人，一個已婚男人（他在妻子晚年病重時安慰她），卻無法抗拒追求其他女人。在這場由斯蒂芬妮·梅耶·海特策劃的120多件作品的全面展覽中，藝術成果肯定了斯特拉令人印象深刻的才華和巨大的能量。如果他的作品現在看起來比他更激進的國際同代人略顯保守，但它們始終精心製作，而且往往更美。

斯特拉出生在距離那不勒斯100英里的一個小村莊，1896年跟隨哥哥安東尼奧來到美國，打算學習醫學和藥學。然而，在藝術學生聯盟上課讓他偏離了這條軌道，他進一步在紐約藝術學院（現帕森斯設計學院）師從威廉·梅里特·蔡斯。1900年，斯特拉開始住在鮑厄裏。六年後，他與來自巴巴多斯的梅·傑拉爾丁·弗倫奇結婚。（這段婚姻因斯特拉頻繁的獨自旅行和風流韻事而充滿波折和中斷，但出人意料地持續到她1939年去世。）

然而在斯特拉心中，美國無法完全取代意大利。1909至1910年他回到故土生活，隨後幾年又前往巴黎。在那裏，他與馬蒂斯、畢加索、莫迪利亞尼等藝術巨匠交往甚密，經歷了一場新的藝術洗禮。“我意識到現代藝術的存在，“他説道，“它與古典藝術同樣真實而偉大。”

重返美國後，“鋼鐵與電力創造的新世界"令他震撼不已。在本次展出的作品中，他創作了陰鬱而略帶立體主義風格的傑作《匹茲堡煤氣罐（美國風景）》（1918年），以及筆者所見最驚豔的粉彩畫之一——宛如地獄烈焰的《滅火者（夜火）》（1919年）。斯特拉曾如此描述創作靈感（雖非特指此作卻恰如其分）：“工作室對面矗立着巨型工廠…如監獄般陰森。夜幕降臨時，無數窗扉映照着惡魔般的火光。"《幻境山水》系列還收錄了他1929年創作的布魯克林大橋標誌性畫作。

《滅火者（夜火）》，約1919年圖片來源：克萊伯·博納託/密爾沃基藝術博物館即便回到美國，斯特拉對激進現代主義的熱情（雖以旁觀者身份）絲毫未減。他與躲避一戰的歐洲現代主義藝術家結為摯友，其中與馬塞爾·杜尚交情最深。

但斯特拉從未放棄對自然的探索。他對花蕊構造的好奇心與創作力不輸喬治亞·歐姬芙，對天鵝頸項曲線的痴迷堪比任何新藝術派設計師。在7英尺鉅作《生命之樹》（1919年）中，他讓植物、花卉、飛鳥密集充塞畫面，細看還能發現意大利童年鄉村的印記。1924年客廳尺寸的油畫《春之舞（鳥鳴）》堪稱斯特拉對花卉狂熱情感的索引，藍黃交織的色調構築出幻想中的伊甸園。他形容這幅作品源自"意大利春天極樂淨土般的抒情詩意”。

《春之舞（鳥之歌）》，1924年圖片來源：肯珀當代藝術博物館1937年，斯特拉與分居多年的妻子共赴巴巴多斯時，他與高更一樣被熱帶風光深深吸引。對斯特拉而言，巴巴多斯既是天堂也是避風港。大蕭條重創藝術市場，他的創作量鋭減，妻子梅又罹患糖尿病。同赴巴巴多斯緩解了他的抑鬱，雖未誕生重要代表作，但催生了本次展覽中那些精緻迷人的花卉水彩小品。“我或許只求一事，“斯特拉寫道，“能自由地仰望太陽。“然而生命尾聲時，他幾乎無法離開畫室。1946年11月5日，約瑟夫·斯特拉因心臟病在紐約逝世。

斯特拉曾談及工業與自然的兩極拉扯，以及現代主義風險與傳統工藝的對抗，自稱"像鐘擺般在相反主題間搖擺”。若在題材和風格上更為專一，或許他會更符合現代藝術史的既定框架，但那樣我們將失去一位層次更豐滿、個性更鮮明、藝術表達更慷慨的藝術家。

本文作者是康涅狄格州藝術家兼作家。

刊載於2023年3月6日印刷版，標題為《一位情感分裂的藝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