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爾街日報》："我該怎麼擠奶？"：產假後首次出差就隨拜登總統前往烏克蘭

某個週五早晨，我剛把9個月大的女兒送到託兒所，就接到通知要求前往白宮參加一場機密會議。

當時距離我隨拜登總統出訪波蘭僅剩三天，此行是為紀念俄羅斯入侵烏克蘭一週年。2月17日，我在白宮通訊主任凱特·貝丁菲爾德的辦公室裏得知，自己將成為兩名隨行記者之一，陪同拜登乘火車完成前往基輔的秘密旅程，其中大部分行程將在鐵軌上度過。

我首先想到的問題是：如何在途中擠母乳。

上個月我剛結束產假回到《華爾街日報》華盛頓分社，第一次離開女兒索菲婭仍難以適應。我從未與她分開過夜，光是想到要去波蘭就已忐忑不安。

而現在我被告知，次日夜間將從馬里蘭州安德魯斯空軍基地出發，乘火車前往戰火紛飛的地區。

作為僅有的兩名隨行記者，美聯社的埃文·武奇和我必須宣誓保密，僅能向配偶和所屬新聞機構的一名編輯報備行程。我們的手機幾乎全程都會被沒收。

雖然此前多位美國總統曾戰時訪問伊拉克和阿富汗，但這次情況截然不同。美軍無法掌控烏克蘭當地局勢，此行風險重重。

拜登總統和國家安全顧問傑克·沙利文上月乘火車從波蘭出發，對烏克蘭基輔進行了一次未公開的訪問。圖片來源：Evan Vucci/美聯社白宮記者協會主席塔瑪拉·基思參加了會議，並詢問我是否準備好接受這項任務，因為我在家有個嬰兒。該協會協調印刷媒體輪流在國外旅行中執行“聯合採訪”任務（撰寫報道與其他新聞機構分享），而《華爾街日報》是下一個。

“我可以做到，但我真的需要能夠吸奶，”我説。“這是沒有商量餘地的。”

談話從拜登先生此行的後勤安排轉向了我吸奶的後勤問題。火車上會有電源插座，但不能保證它們能用，而且我使用的吸奶器只有在接通電源時才能工作。

由於安全考慮，除了我們的筆記本電腦，所有支持藍牙的設備都將被沒收，因此即使是幾台可充電的無線吸奶器也不允許攜帶。貝丁菲爾德女士説，要向她跟進具體的型號，以便她在行程規劃中提出這個問題。

我覺得很有趣，我的吸奶器會成為總統高度機密的烏克蘭之行中需要解決的眾多細節之一。但我也很感激貝丁菲爾德女士和基思女士，她們自己也是職場媽媽，能夠理解。

在準備這次旅行時，我意識到自己無法在吸奶時（這是增加泌乳量的常用方法）通過手機查看索菲亞的照片和視頻，於是派丈夫阿里去CVS藥店打印了幾張我最喜歡的女兒照片。我打包了幫她度過四個月大時睡眠倒退期的棕色小熊安撫巾，還有她最愛的橡皮小鴨玩具，以此保持親密感。

薩布麗娜·西迪基在華盛頓特區辦公室吸奶時看着寶寶照片——這有助於哺乳期母親分泌更多乳汁圖片來源：Valerie Plesch/華爾街日報薩布麗娜·西迪基與丈夫阿里、女兒索菲亞在華盛頓特區的家中圖片來源：Valerie Plesch/華爾街日報週六深夜我離開時索菲亞已入睡，臨行前我在她的嬰兒牀邊多停留了片刻。近兩天無法得知她的狀況讓我難以忍受，但我提醒自己阿里會照顧好她。

在安德魯斯基地，一名助理收走了我們的電子設備，但表示他們已知曉我攜帶吸奶器的情況。飛機上只有少量白宮工作人員和嚴密安保。我們沒見到拜登總統，於凌晨4:15在夜深人靜時起飛。

飛行途中我堅持吸奶，同時擔憂頻繁跨時區和整體壓力對乳汁分泌的影響。翻找手提包時，我發現了阿里手寫的信，他説索菲亞將來一定會為母親感到驕傲。

在德國拉姆施泰因空軍基地短暫加油後，我們降落在波蘭熱舒夫。我請空乘人員將母乳存放在冰箱裏，能擁有這個選擇權是多麼幸運。

當我們正式啓程前往烏克蘭時，緊張感逐漸襲來。我提醒自己，乘坐美國總統專機恐怕是最安全的出行方式，所有應急預案都已就緒。但內心深處仍有一絲不安——萬一出現意外呢？我把索菲亞的安撫小熊、橡皮鴨和阿里的信塞進外套口袋，希望這些貼身物品能在極端情況下向世人昭示什麼對我最重要。

記者薩布麗娜·西迪基帶往烏克蘭的女兒物品：棕色安撫熊與橡皮鴨。圖片來源：Valerie Plesch/華爾街日報一小時的車隊護送將我們從熱舒夫帶到臨近波烏邊境的普熱梅希爾中央車站。月台寂靜，零星乘客在對面站台候車，對特殊專列渾然不覺。

列車一小時內越過國境。獨享卧鋪車廂的我望向漆黑窗外，每三小時邊工作邊擠奶，腎上腺素持續作用令人毫無睡意。

一位英語不流利的波蘭乘務員悉心照料我們，幸虧她帶着手機，我通過谷歌翻譯請她將母乳存入冰箱。

當我們接近基輔時，太陽已經升起，空氣清新。我們第一次看到拜登先生走下火車，他宣佈：“很高興回到基輔。”

烏克蘭軍隊在我們第一站馬林斯基宮周圍列隊，這是總統弗拉基米爾·澤連斯基的禮儀住所。當他和拜登先生在外面握手時，我問拜登先生訪問俄羅斯入侵一週年後的首都的意義，他回顧説這是他第八次訪問基輔。“每一次都比上一次更有意義，”他説。

在基輔的馬林斯基宮，烏克蘭第一夫人奧萊娜·澤連斯卡、拜登總統和烏克蘭總統弗拉基米爾·澤連斯基在拜登先生訪問紀念戰爭一週年期間。照片：EVAN VUCCI/PRESS POOL兩位領導人從一個華麗的接待室發表了聯合講話，隨後在空襲警報聲中走在基輔的街道上，一位當地記者告訴我這是常見的情況。

當我們到達最後一站美國大使館時，拜登先生在基輔的照片和視頻已經在社交媒體上出現。禁令被打破，我拿到了一個美國政府提供的MiFi設備來發送我的集體報道。

當我們再次登上火車時，感覺如釋重負。雖然我們還有10個小時的路程和飛往華沙的航班，但回程感覺輕鬆多了。我們從安德魯斯出發近40小時離開了熱舒夫。

當一切塵埃落定，我思考着索菲亞日後會如何看待這趟旅程。關於拜登總統此行的歷史性影響，有許多需要解讀的內容，還有許多未知之處。但我所能想到的只是，作為一個職場母親，經歷這一切意味着什麼，以及我們在日常生活中肩負的眾多角色和責任。

我不再只是一名記者，我還是索菲亞的母親。她永遠佔據着我腦海中的一席之地。因此，就像我的思緒中充滿了基輔的所見所聞一樣，和大多數父母一樣，我也時刻惦記着索菲亞是否吃得好、睡得好，是否能感受到我的缺席。

在從基輔返回波蘭熱舒夫的火車上，薩布麗娜·西迪基一邊吸奶一邊寫作——同時還要抬高她在瑪麗insky宮摔倒後受傷的腿。照片：埃文·武奇基輔聖米迦勒金頂修道院外的拍照時刻。照片：賈斯汀·雷德曼在華沙，我發了一條推文，照片是我的母乳，並開玩笑説這是我從基輔帶給索菲亞的唯一紀念品。我沒有預料到會收到如此強烈的反響。另一位記者回應説，我的照片證明了自從她和其他職場母親不得不躲在浴室和壁櫥裏吸奶，否則就有可能失去工作機會以來，情況已經發生了多大的變化。

從某些方面來説，在我人生的這個特殊階段能夠完成這次旅程，可以看作是我們進步程度的證明。但我也意識到，無論這段旅程多麼艱辛和離奇，我所獲得的資源讓我能夠毫無問題地吸乳和儲存母乳。

當職場媽媽參與決策時，情況會有多麼不同。作為一個新媽媽，這很好地提醒了我，做母親不會以犧牲我們的工作為代價，反而會讓我們更強大。儘管索菲婭還太小，無法理解這一切，但有一天當她足夠大時，我希望如果她從母親與總統一起前往基輔的旅程中有一點收穫，那就是職場媽媽的能力。

“我不再只是一名記者，我還是索菲婭的媽媽。她永遠佔據着我腦海中的一席之地，”薩布麗娜·西迪基寫道。照片：《華爾街日報》的瓦萊麗·普萊施寫信給薩布麗娜·西迪基，郵箱：[email protected]

刊登於2023年3月9日印刷版，標題為《一位新媽媽從戰區發回的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