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治消失之際，中國異見人士亦隨之消逝——華爾街日報

在中國共產黨的統治下不存在法治。這一簡單事實與黨精心構建的法律體系表象形成鮮明對比——從憲法到"獨立"司法系統，數十年來這套體系為政權暴行披上了合法外衣。但或許沒有什麼比高智晟案更能清晰展現中國威權主義桎梏下的生存實相。

1964年出生於貧寒家庭的高先生通過律師執業培訓，成為維權運動的核心成員——這場21世紀初的人權活動旨在通過法律和法庭迫使當局遵守自定規則。作為那個時代的耀眼人物，高智晟將大量精力投入政治敏感案件的公益代理。其專業能力之強，甚至在涉足更具爭議性的人權案件前，司法部就因其公益訴訟工作授予他"全國十佳律師"稱號。

在共產黨尚未能全面控制互聯網的短暫時期，這類人士在國內似乎尚有周旋空間。某些突破性案件甚至能通過律師推動獲得勝訴。2003年我在北京提起訴訟，最終促成保障殘障人士免費乘坐公共交通的法規落實，親歷過這種可能性。我們之所以能在法庭推進這些案件，是因為《中華人民共和國法律》至少在紙面上支持我們——憲法第41條明確規定公民"對於任何國家機關和國家工作人員的違法失職行為，有向有關國家機關提出申訴、控告或者檢舉的權利"。

然而這些法律上的勝利轉瞬即逝。由於高先生的人權工作，國家在2005年吊銷了他的律師執照並關閉了他的律師事務所。次年，他因"顛覆國家政權"罪名被判處三年有期徒刑外加五年緩刑。

但高先生並未屈服。在被剝奪律師執業權後，他行使了憲法賦予的另一項自由：言論自由權。高先生髮起持續絕食抗議以引起對人權侵犯（包括對我的迫害）的關注，致信共產黨最高領導層呼籲停止迫害法輪功學員，並公開譴責北京舉辦2008年夏季奧運會。

然而在共產黨統治下的中國，不向恐嚇低頭者必將遭到鐵拳和釘靴的懲罰。2007年經歷一段拘留後，高先生遭到當局襲擊、矇頭並綁架。他在秘密關押場所被刑訊逼供一個多月，其遭遇的記述令人不寒而慄。

此後高先生陷入監禁、軟禁、虛假審判和拘留的惡性循環——全憑黨內暴徒的恣意妄為。一次軟禁期間，他秘密完成回憶錄，據傳被逐頁偷運出境。這部激烈批判共產黨政權、詳述其非人待遇的手稿在海外出版。一年後的2017年8月13日，他在毫無預警和法律依據的情況下從家中帶走，至今杳無音訊。

高先生的家人已報警並聯系公安部門，要求獲取信息和進行調查。他們聘請的律師也提出要會見當事人。但這些訴求如同對着外太空呼喊般無人回應。對於他這樣的案件，中共制定的所謂法律條款中唯一相關的只有"必須堅持中國共產黨的領導"這一條。

這個政權就像落入陷阱的困獸，在絕望中啃噬自己的腳掌。試想如果允許高智晟這樣的人物——這個國家道德與正義信念最堅定的璀璨星辰——自由發展，中國本可以成為他國尋求啓迪而非滿腹疑慮的國度。

高先生理應重獲自由與生活。但只要自由世界縱容這個殘暴政權逍遙法外，失蹤者的名單就會不斷延長。

陳先生是美國天主教大學人權中心傑出研究員，著有《赤腳律師：一個盲人在中國為正義與自由而戰》

2015年，高智晟在中國陝西省接受記者採訪圖片來源：Paul Traynor/美聯社刊載於2023年3月8日印刷版，原標題《當法治消失時，中國異見人士也隨之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