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國際象棋大師性侵指控多年未受處理——《華爾街日報》

上月，前美國女子國際象棋冠軍詹妮弗·沙哈德在社交媒體上指控知名特級大師亞歷杭德羅·拉米雷斯曾對她實施性侵時，未曾想到這會引發更多指控的廣泛浪潮。

沙哈德女士稱，她在過去二十年裏兩度遭到拉米雷斯的性侵，後者是美國棋壇最廣為人知的面孔之一。《華爾街日報》查閲的採訪記錄和文件顯示，近年來她及其他人的指控曾被上報至美國國際象棋聯合會和頗具影響力的聖路易斯國際象棋俱樂部等頂級棋類組織，但這些機構首次獲悉時均未採取行動或進行有效調查。

隨後幾天，她的推文引發連鎖反應。根據本報核實的短信和私信內容，另有十位來自國際象棋界的女性聯繫沙哈德，表示也曾遭受其侵犯或騷擾。

這些指控令34歲的拉米雷斯處境急轉直下——他曾是世界第二年輕的特級大師，也是中美洲首位獲此殊榮者。出生於哥斯達黎加的拉米雷斯於2011年轉籍代表美國參加國際賽事。除保持頂尖競技水平外，他還擔任過世界冠軍挑戰者的教練，指導年輕棋手成長，併成為重大賽事解説席的常客。

八名女性在採訪中指控拉米雷斯自2011年起利用其棋界地位謀取影響力，多次對她們實施不受歡迎的性騷擾。她們表示，拉米雷斯在未經同意的情況下強行親吻、撫摸她們，行為愈發具有攻擊性。其中三人在事發時未滿18歲，包括一名受害者稱被灌飲伏特加後被迫為其口交。

週一，在《華爾街日報》向其提交詳細指控清單兩天後，拉米雷斯先生通過律師發佈聲明稱，他已辭去聖路易斯國際象棋俱樂部職務及聖路易斯大學國際象棋隊教練職位，因為美國國際象棋聯合會和俱樂部正在進行的調查已成為"負面干擾"。

“將當今的道德標準強加於對過往行為的錯誤描述上，對指控者和被指控者都是災難性的，“拉米雷斯的律師阿爾伯特·沃特金斯表示。

沃特金斯未對具體指控置評，稱其被要求尊重調查的保密性。“在這個對’Me Too’相關議題高度自省與敏感的時代，拉米雷斯先生始終支持那些對任何人提出關切問題的人士，“沃特金斯在給《華爾街日報》的郵件中寫道。

多年來，包括美國國際象棋聯合會和億萬富翁雷克斯·辛奎菲爾德支持的全球象棋中心——聖路易斯國際象棋俱樂部在內，頂級象棋機構早已知曉對拉米雷斯行為的指控。

聖路易斯國際象棋俱樂部律師在2021年信函中確認，該機構2020年就知曉沙哈德的指控。根據《華爾街日報》查閲的訪談記錄和文件，2021年俱樂部和美國棋聯收到了針對拉米雷斯的指控，包括虐待15歲未成年人。然而拉米雷斯仍被選為2022年印度金奈國際象棋奧林匹克美國女隊教練。

拉米雷斯先生目前正受到美國國際象棋聯合會和聖路易斯國際象棋俱樂部的調查，他曾是該俱樂部的駐場特級大師和評論員，地位顯赫。聖路易斯大學表示，早在2月16日——即沙哈德女士發推次日——就已解除其該校國際象棋隊教練職務。同日，國際棋聯（國際象棋世界管理機構）運動員委員會也將其除名。國際棋聯稱該決定系基於沙哈德的社交媒體帖文作出，正等待美國棋聯的調查結果。

“本校對性騷擾與不當行為持零容忍態度，已建立完善的政策流程處理相關舉報，“聖路易斯大學在聲明中強調。

值得注意的是，在首次接到相關指控後，多家國際象棋權威機構仍持續為拉米雷斯提供與女性（多為18歲以下青少年）密切共事的職務安排。

“我擔心他繼續與女性接觸會構成明確而現實的危險，“沙哈德女士解釋其選擇公開舉報的原因。

有證據顯示棋壇高層早於2020年就知曉拉米雷斯的涉嫌行為。另一位約八年前未成年時遭遇事件的女性透露，聖路易斯國際象棋俱樂部官員早在2016年就警告她不要在派對後與拉米雷斯獨處。某棋手母親（亦為棋界人士）稱2017年已向美國棋聯高層舉報其行為，並補充説當年曾親耳聽見聖路易斯俱樂部高管拿拉米雷斯對年輕女性的興趣開玩笑。

聖路易斯國際象棋俱樂部未回應關於其是否知曉相關指控的具體問題。在《華爾街日報》詢問後，該俱樂部發表聲明稱已於週一接受拉米雷斯先生的辭職，對此人事問題不予進一步置評。根據美國國税局可查的最新完整税務記錄，拉米雷斯是2018和2019年度該俱樂部薪酬最高的員工。

美國國際象棋聯合會重申了其2月15日的聲明，稱"已知悉一名僱員對棋壇成員提出嚴重指控"並已展開調查，但未點名拉米雷斯。對於有關其部分員工早已知曉拉米雷斯行為的指控，該聯合會未予回應。

珍妮弗·沙哈德是美國前女子國際象棋冠軍。圖片來源：Hannah Yoon/華爾街日報42歲的女子特級大師沙哈德女士稱，她曾兩次遭受拉米雷斯的性侵犯。在2014年發生的第二起事件中，她表示當時在聖路易斯一所大宅的小型聚會上，當週圍無人時，拉米雷斯"猛力"將她推撞到牆上並強行親吻。

沙哈德女士稱，她在2020年10月拉米雷斯即將與她共同擔任美國青少年女子錦標賽解説時對其提出質詢。她表示，俱樂部得知後要求她自行致電處理此事。《華爾街日報》查閲的信息顯示，她在開幕式當天聯繫了已被列入解説名單的拉米雷斯。

莎哈德女士表示，在一次電話通話中，拉米雷斯先生當即同意在當年十月辭去解説員職位。她還提到，他後來回電為自己的行為向她道歉，並暗示還有其他令他後悔的事情。賽事視頻顯示他並未擔任該錦標賽的解説，而是由另一位特級大師接替。

2020年，莎哈德女士稱她還就拉米雷斯先生被指控的行為與美國國際象棋協會官員進行了溝通。自2018年起，莎哈德女士一直擔任美國國際象棋協會女子項目總監。

根據《華爾街日報》查閲的電子郵件，2021年，莎哈德女士的兄弟格雷格·莎哈德——一位組織國際象棋賽事的高水平棋手——聯繫了聖路易斯國際象棋俱樂部和美國國際象棋協會，告知他們關於拉米雷斯先生被指控的行為。發送給俱樂部的郵件中包含涉及年僅15歲女孩的指控。

兩個月後，俱樂部代理律師回信稱，他們在2020年10月已獲悉相關指控。信中表示未發現拉米雷斯先生有任何不當行為，並進一步説明俱樂部並非審查和調查事項的適格主體。

2022年9月，拉米雷斯先生捲入了另一樁震動國際象棋界的醜聞——在聖路易斯舉行的錦標賽中，當少年特級大師漢斯·莫克·尼曼面臨作弊指控時，他負責主持賽後火藥味十足的選手採訪。當月，莎哈德女士和另一位棋手錶示，他們就相關指控向俱樂部和美國國際象棋協會提交了投訴。兩位棋手稱與這兩個機構的律師進行了初步面談，但此後未獲回覆。莎哈德女士表示，直到她發佈推文後才再次收到回應。

直到莎哈德女士二月份的帖子發佈前，雙方都未公開回應這些指控。在投訴提交三個月後的十二月，拉米雷斯先生被發現在社交媒體上與聖路易斯大學國際象棋隊的女性成員在墨西哥合影。該隊是2016年由該校與聖路易斯國際象棋俱樂部合作成立的。

人們在聖路易斯國際象棋俱樂部下棋，並通過電視屏幕觀看美國國際象棋錦標賽的直播。圖片來源：Whitney Curtis/《華爾街日報》據棋界人士透露，這些年裏，拉米雷斯先生被指控的行為逐漸成為公開的秘密，導致圈內一些人開始疏遠他。國際象棋熱門平台Chess.com（也舉辦賽事）表示，自2013年起就未與拉米雷斯在網站內容撰寫和比賽方面保持合作，並在2019年首次接到相關指控後，內部決定不再考慮未來與他合作。

莎哈德女士與拉米雷斯的遭遇與其他人的描述相呼應，她們講述了涉及強迫、不受歡迎的接近以及常與酒精相關的類似情況。曾在聖路易斯世界國際象棋名人堂擔任項目主管的克萊爾·格羅特表示，她在2014年由聖路易斯國際象棋俱樂部組織的招待會上認識了拉米雷斯，之後眾人轉場到附近一家意大利酒吧繼續聚會。格羅特女士回憶，當時她在洗手間附近與他交談，拉米雷斯突然抓住她的手臂，將她拽進洗手間並抵在牆上，強行親吻她，還將手伸進她的掛脖連衣裙撫摸胸部。格羅特稱自己最終奮力掙脱並逃離。

次日，當拉米雷斯先生突然出現在格羅特女士位於名人堂的辦公桌前並提出約會時，她震驚不已。

“那一刻我嚇壞了，“格羅特女士回憶道。她補充説，自己當時以正在工作為由拒絕了他，隨後他便離開了。這次事件導致她於同年離開了國際象棋名人堂。

在拉米雷斯活動範圍內的其他棋手很難避開他。年輕棋手們表示，他們尊重他作為教練的身份，當這位人脈廣泛的特級大師對他們表示關注時，確實會注意到。

2011年，23歲的拉米雷斯在一家國際象棋訓練營擔任教練時，據一位當時15歲的女棋手陳述，某晚他以索取牙膏為由將她誘至房間，隨後將她推抵在櫃枱上強行親吻，儘管她不斷扭頭躲避。

《華爾街日報》獲取的後續聊天記錄顯示，拉米雷斯向女孩承認用"要牙膏"作為藉口欺騙了她。在這些信息中，他不僅談及那次強吻，還表達了想脱掉她衣服及與她結婚的意圖，甚至提及研究過她所在州的法定同意年齡。

該棋手稱，接下來一年間的多場錦標賽期間，拉米雷斯又多次實施侵犯。其中一次在酒店房間聚會散場後，他趁只剩兩人時將她壓倒在牀，進行強吻、撫摸並試圖脱其衣物，直至她掙扎逃脱。她的親屬證實其當時就講述了這些遭遇。

另有兩名女性指控拉米雷斯利用同住酒店房間等共處機會實施性騷擾，稱她們曾在半夜醒來發現其正在撫摸自己。其中一人指出這類事件發生過多次，包括在聖路易斯國際象棋俱樂部運營的住所內。

另一名棋手表示，她16歲隨美國國際象棋隊參加錦標賽時，拉米雷斯先生是教練之一。當時他大約26歲。

該女性稱，在閉幕式當晚，拉米雷斯先生邀請她和至少另一名未成年女孩在派對前到他的酒店房間喝慶祝酒。據稱拉米雷斯為她們提供了伏特加並鼓勵她們飲用。當晚派對結束後，她表示拉米雷斯將這名16歲女孩帶回房間，趁其明顯醉酒時在牀上脱去她的衣服。她補充説，當時他試圖與她發生性關係，但遭到拒絕。隨後他進行了未經對方同意的口交行為。

隨後幾年裏，她聽聞自己並非唯一遭受其不當行為騷擾的對象。

“有人説他有點下流，會給非常年輕的女孩發信息，“她説。她還警告其他棋手永遠不要與他單獨相處，因為他是"個齷齪的人”。

當這位已退出競技棋壇的女性上個月看到沙哈德的帖子時，她在五分鐘內就聯繫了對方。

聯繫安德魯·比頓：[email protected]，約書亞·羅賓遜：[email protected]

刊載於2023年3月8日印刷版，標題為《國際象棋機構在不當行為指控後未能採取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