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禱時，上帝必須有性別嗎？——《華爾街日報》

保羅·委羅內塞，《永恆的天父》（1580年）。圖片來源：布里奇曼圖像上個月，一位英國國教主教表示，教會正在研究是否允許在禮拜中使用非性別化語言來指代上帝，這一做法在過去幾十年裏已被越來越多的其他教會採納。這個問題是關於宗教傳統應在多大程度上適應更廣泛文化價值觀變化的大辯論的一部分。

“英國國教內部有兩種宗教在爭奪主導地位…兩種根本對立的上帝觀念，“推廣傳統教義的教會協會主任李·加蒂斯牧師説。“一種是聖經中的上帝，幾個世紀以來世界各地信徒傳統上所理解的上帝。另一種是靈活的上帝，根據時代精神而變化。”

英國國教禮儀委員會顧問布里奇特·尼科爾斯表示，教會沒有計劃廢除禮拜中的傳統語言，但一些人正在尋求"擴大談論上帝的方式”，以歡迎更廣泛的信徒。

“如果圍繞上帝的意象似乎總是男性，至少暗示是白人，並且似乎暗示着身體和認知上的完全完美，那麼那些更猶豫地來到教堂的人，可能在為自己的性別身份而掙扎的人，在哪裏找到空間？“尼科爾斯女士説。

自20世紀60年代以來，女性主義神學家就呼籲替換傳統上指代上帝的男性化詞彙與意象，認為單一男性化表述會強化父權制對女性的壓迫。“如果上帝是男性，那麼男性就是上帝”，美國學者瑪麗·戴利在其1973年著作《超越天父：邁向婦女解放哲學》中如此寫道。

部分神職人員採用"創造者、救贖者、聖化者"等表述替代傳統三位一體公式"聖父、聖子、聖靈”。基於相同理念，許多教會採用包容性語言描述信眾羣體，避免籠統使用陽性詞彙。美國聯合基督教會將19世紀讚美詩《人類慈父我主》更名為《擁抱人類的上主》。

自由派猶太教也出現類似運動。美國拉比中央會議首席執行官哈拉·珀森表示，改革派在翻譯《聖經》及傳統禱文時，已不再將希伯來語"Adonai"譯為"主”，而譯為"永恆者"或保留原詞。特殊情況下，若認為對理解經文意象確有必要，仍會保留"男性化神學術語”，例如《出埃及記》15:3中雖未如英王欽定本等譯本使用"戰士"，但仍保留上帝作為"爭戰者"的表述。

美國猶太委員會跨宗教事務主任戴維·羅森指出，使用希伯來語禱告的正統派猶太教徒較少面臨翻譯問題，但越來越多正統派信徒正效法自由派，在禮拜儀式中除提及三大聖祖亞伯拉罕、以撒、雅各外，同時加入四位女族長撒拉、利百加、拉結、利亞的名字以體現包容性。

翻譯同樣不是穆斯林的主要關注點，他們必須每天用阿拉伯語祈禱五次。阿拉伯語和希伯來語一樣具有語法性別，其中表示“神”的詞彙“安拉”是陽性。杜克大學伊斯蘭研究教授莫森·卡迪瓦爾表示：“這在伊斯蘭教中是象徵性的，因為神是無形的。神沒有任何性別。”

同樣，英國國教會的一位發言人上個月表示：“自古以來，基督徒就認識到神既非男性也非女性。”

然而，杜克大學猶太研究教授馬克·佈雷特勒指出，那些試圖消除或平衡神的男性形象的基督徒和猶太人，必須面對長期以來將神視為男性的語言和思維傳統。根據聖經證據，佈雷特勒表示，包括早期追隨耶穌的猶太人在內的聖經時代人們，絕大多數都將神視為男性。

對基督徒來説，神性與男性之間的關聯尤為強烈，因為他們崇拜一個男人——耶穌，作為神的兒子，耶穌教導他的追隨者向“我們的父”祈禱。

一些天主教和新教神學家將聖靈稱為“她”。但據羅馬聖托馬斯·阿奎那宗座大學神學教授埃茲拉·沙利文牧師表示：“這種用法在歷史用法、教義或神學中都沒有依據。天主教傳統表明相反——例如，聖母瑪利亞被稱為聖靈的‘配偶’。”

聖母大學歷史學教授凱瑟琳·斯普羅·卡明斯表示，一些女權主義者也反對這種做法，認為這意味着“將女性邊緣化，僅僅歸為聖靈。如果聖靈是‘她’，那麼我們就不需要考慮神的女性面孔。”

2008年，梵蒂岡裁定以"創造者、救贖者與聖化者"之名施行的洗禮無效。當時一位梵蒂岡神學家撰文指出，這一表述未能體現三位一體之間的關係，並錯誤地暗示創造、救贖與聖化並非三者的共同作為。

尼科爾斯女士表示，基於相同理由，英格蘭教會同樣禁止在洗禮儀式中使用替代性稱謂。

部分開明天主教徒自發對官方禮儀進行即興調整，在回應神父的固定禱詞中以重複"上帝"一詞替代男性代詞，以此淡化上帝的性別色彩。但卡明斯女士指出，近來此類做法有所減少，她認為這種變化源於社會對跨性別議題爭論的反彈。

“代詞問題正演變成極具爭議性的議題，“卡明斯表示，“當前對此的恐慌情緒，比起十五年前要顯著得多。”

拉比珀森指出，此類爭論也波及猶太教。其機構最新出版的逾越節哈加達禮儀文本中，原先的"兒子們"已改為"兒女們”。她透露這一修訂因未涵蓋非二元性別者而招致批評，下一版可能會改用"孩子們"的表述。

這位拉比表示，未來改革派祈禱書可能調整部分希伯來詞彙的性別屬性（但不會改動聖經原文），甚至可能採用新型無性別化希伯來語變體。

“每一代人都需要自己的祈禱書，”拉比·珀森説。

寫信給弗朗西斯·X·羅卡，郵箱：[email protected]

刊登於2023年3月11日印刷版，標題為《我們的祈禱中，上帝必須有性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