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衞·麥考密克與共和黨信息的探尋 - 《華爾街日報》

費城

近年來，美國右翼各派系已精於將共和黨的困境歸咎於彼此。受特朗普影響的保護主義者指責自由市場主義者向中國製造業出賣工人階級利益；親企業的建制派則歸咎於特朗普派疏遠了郊區温和派；自由意志主義者與民族主義者譴責"新保守派"讓美國陷入代價高昂且徒勞的戰爭泥潭。

當今右翼缺乏羅納德·里根式的 unifying 政治人物，也沒有威廉·F·巴克利那樣風度翩翩的思想領袖。有的只是一羣試圖為2020年代美國保守主義和共和黨成功構建願景的資深政客與野心勃勃的公職追求者。

其中代表人物是大衞·麥考密克，這位小布什政府前財政部官員、橋水基金前CEO與合著者詹姆斯·M·坎寧安共同撰寫的《危機中的超級大國：重振美國作戰計劃》將於下週出版。這部融合自傳與政策論述的著作，試圖制定一項既不過度保護美國產業，又能運用美國經濟實力遏制中國間諜活動、知識產權盜竊和軍事擴張的經濟方案。

該書雖聚焦國家安全與經濟政策，但同樣涉及政治博弈。《危機中的超級大國》是麥考密克構建經濟綱領的嘗試，旨在幫助共和黨候選人從經濟層面吸引工人階級選民，而非虛偽地承諾公共施捨，或妄稱通過關税和補貼就能讓製造業迴流。

現年57歲的麥考密克先生於去年5月在美國賓夕法尼亞州共和黨參議員初選中落敗。對於一位初選亞軍而言，出版一部關於國家政策的鴻篇鉅著似乎有些不合常理。“當我決定參選時，這本書已經完成了約60%，“他在費城市中心的意大利餐廳Pietro’s告訴我。但競選經歷讓他能夠"將許多競選活動中的故事編織其中，使內容更加生動”。

其中最令人難忘的故事，毫不意外地與唐納德·特朗普有關。初選前幾周，麥考密克得知這位前總統計劃支持醫生兼電視名人梅赫梅特·奧茲。據麥考密克所述，他專程飛往海湖莊園，請求特朗普不要介入這場競選，也不要支持任何候選人。特朗普在辦公室讓助手打開大電視播放了一段視頻——那是麥考密克接受採訪時被問及2021年1月6日事件的片段，而他的回答並未為特朗普辯護。

麥考密克回憶道，當時這位前總統提出要求：“你很清楚，除非你聲稱選舉被竊取，否則不可能獲勝。”

“我明確告訴他我做不到，“麥考密克在書中寫道。幾天後，特朗普公開譴責他是"華爾街自由派共和黨人”，轉而支持奧茲。

最終麥考密克以950票之差在初選中敗給奧茲，而奧茲又在普選中以17.7萬票（3個百分點）的劣勢輸給反對水力壓裂的實際社會主義者約翰·費特曼。費特曼8月突發中風後明顯出現認知能力下降，近期更因臨牀抑鬱症入住沃爾特·裏德醫院。有理由認為，若非特朗普干預，麥考密克本可贏得共和黨初選並最終勝出大選。

儘管如此，麥考密克先生仍將功勞歸於前總統，認為他讓共和黨人意識到工薪階層美國人是在任何中右翼聯盟中獲勝的必要組成部分。麥考密克表示，特朗普的總統任期“標誌着我們作為共和黨人需要重新思考自我的新紀元。這並不意味着我們要拋棄自由貿易，也不是要放棄對個人自由的信仰，更不是要否定政府應在生活中扮演有限角色的信念。我想説的是，不，請稍等，我們不應讓意識形態和正統觀念將我們引向忽視國家大部分羣體基本需求的道路。”

這番言論聽起來像是為共和黨人停止憂慮並學會接納福利國家制度所做的序言。但事實並非如此。相反，麥考密克提出了他所謂的“復興議程”，旨在“在人才、技術和數據領域實現全球領先地位”。

在“人才”方面，相關政策包括調整聯邦移民規則以優先考慮技術勞工、擴大特許學校規模，以及允許美國人使用佩爾助學金、529税收遞延儲蓄賬户和學生貸款來支付學徒培訓、職業培訓及其他非大學職業路徑的費用。在技術領域，曾於2000年代初執掌匹茲堡軟件服務公司FreeMarkets的麥考密克主張大幅增加研發資金，以抵消中國政府的補貼影響。

關於數據問題，麥考密克認為聯邦政府應通過公開社交媒體算法、改革《230條款》（該條款基本豁免科技平台對其託管內容的責任）等措施限制科技巨頭的勢力。他還建議建立新的“數據治理體系”，實質上是讓美國及其盟友組成的自由國家阻斷中國獲取其在線數據的渠道。

麥考密克先生意識到，他提出的部分政策——尤其是研發資金支持——可能滋生裙帶關係和尋租行為。“但我們正在對抗的對手，其模式與我們以往經歷過的任何情況都截然不同。”

美國面對中國的挑戰與冷戰時期存在一個顯著差異。蘇聯曾從莫斯科對整個經濟實施計劃調控，那場衝突本質上是無拘束自由與所謂理性規劃之間的對抗。而中國則培育市場經濟，同時政權實施極權式監控。麥考密克認為這與蘇聯社會主義不同，需要採取差異化應對策略。

他指出，曾任特朗普政府貿易代表的羅伯特·萊特希澤曾發佈"關於中國重點關注的20項關鍵技術的報告。其中半數技術領域中國已處於領先地位，且優勢持續擴大。這就是現實。我們要採取行動才能贏得競爭？”

對抗蘇聯威脅曾是共和黨四十年來政治主張的核心。如今針對中國威脅的組合策略能否在競選活動中奏效？“這正是我努力推動的部分工作，“麥考密克表示，“這類議題在賓夕法尼亞等地區頗具號召力。郊區選民、工人階級、國家安全保守派、經濟保守派——這些羣體在80%的事項上立場一致。雖有20%的分歧，但可悲的是爭議焦點總是集中在這少數議題上。我們正在輸掉選舉，共和黨人對連敗已忍無可忍。”

談到選舉，賓夕法尼亞州民主黨參議員鮑勃·凱西將在2024年面臨連任競選。麥考密克先生會角逐該席位嗎？“我覺得自己是個非常幸運的人，有幸獲得機會從事多種事業，現在正處於能作出貢獻的時刻。問題在於如何實現。”這在我看來像是肯定的回答。

麥考密克認為他能將書中政策理念轉化為吸引賓州中產和工薪階層的政治主張。但他真是傳遞這一信息的最佳人選嗎？這或許不算公平的提問，但政治本就不講公平。這位前對沖基金CEO擁有普林斯頓大學博士學位，1990年代曾就職於麥肯錫。其妻迪娜·鮑威爾在小布什和特朗普政府任職，據投資公司官網顯示，現任高盛“可持續發展與包容性增長全球主管”。其父曾任大學校長。

這樣的背景是否不利於建立工薪階層公信力？面對“特權背景者（如特朗普本人）難以為藍領謀利”的潛在質疑，麥考密克輕描淡寫提及平凡出身：“我在斯克蘭頓西南工業小鎮布盧姆斯堡長大，夏天修剪聖誕樹、捆紮乾草。西點軍校的求學經歷讓我開啓軍旅生涯”——他晉升至上尉並參與沙漠風暴行動——“後返回匹茲堡創造就業機會。這就是我的故事。”

他在書中也不止一次提到裝飾聖誕樹和捆紮乾草的農活。

麥考密克先生更令人信服地描述了賓夕法尼亞州工人階級普遍存在的一種感受——用流行語來説就是被時代拋棄。“我在競選活動中真切感受到了這種情緒，“他説，“人們真的非常憤怒。“對相當一部分人而言，“過去20年並不好過。實際收入根本沒有增長。如果你是資產持有者——佔總人口10%的那羣人——你會變得更富有。但如果沒有資產，你就完全無法致富沾邊……通貨膨脹嚴重損害低收入羣體和靠固定收入生活的人。芬太尼危機給賓夕法尼亞州帶來重創。二十年的戰爭，兵源卻不成比例地來自社會經濟底層。”

他繼續説道，共和黨人必須拿出解決方案，“要超越自由貿易的正統教條，還要應對中國共產黨的掠奪行為。”

麥考密克或許需要更巧妙地應對"你不就是個精英對沖基金的全球主義者嗎？“這類質疑，但他確實展現出一種平易近人的親和力，這對未來競選公職不會有壞處。我到餐廳時他已用過午餐，但還是嚐了一片我點的超大披薩，甚至沒在意上面有什麼配料（火腿和芝麻菜）。儘管我們身處費城而非他居住的匹茲堡，但皮特羅餐廳裏半數食客他似乎都認識。

“這些都是我的同胞，“他説。他指的不是皮特羅餐廳的顧客，而是2022年競選活動中接觸到的普通賓夕法尼亞人。無論他指的是誰，我都相信他的話。

斯威姆先生是《華爾街日報》社論版撰稿人。

插圖：肯·法林刊登於2023年3月11日印刷版，標題為《尋找共和黨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