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克蘭與俄羅斯在經歷血腥冬季後 為決定性春季戰役做準備 - 《華爾街日報》

烏克蘭克拉馬托爾斯克——冬季戰鬥已令雙方精疲力竭，傷亡慘重，但前線幾乎沒有發生重大變化。烏克蘭和俄羅斯正在為春季攻勢做準備，雙方都希望這將改變戰爭的進程。

隨着泥濘的地面變幹，未來幾周內，未鋪砌的道路和田野將再次可以通行，首先是烏克蘭南部，然後是東部，這將使兩國的軍隊能夠嘗試用機動機械化部隊突破。

由於數月來對東部城市巴赫穆特的防禦，烏克蘭軍隊正在訓練數萬名新兵，包括在美國和歐洲盟友在國外運營的營地中，為預計將參加春季攻勢的三個新軍團做準備。

基輔還收到了大量西方製造的重型武器，包括豹2坦克、布拉德利和斯特瑞克戰車、帕拉丁和阿切爾自行榴彈炮，補充了其在過去一年中失去的裝備，這是自第二次世界大戰以來歐洲最激烈的戰鬥。這是烏克蘭首次將此類西方製造的坦克和步兵戰車部署到戰場上。

烏克蘭總統弗拉基米爾·澤連斯基的顧問米哈伊洛·波多利亞克表示，進攻“還有幾個月——一個半月、兩個月、兩個半月的時間”。“我們正在積累我們的資源。”為了保持一定的突然性，他和其他烏克蘭官員拒絕討論烏克蘭可能在530英里長的活躍前線的哪個地方發動攻擊。

烏克蘭士兵在巴赫穆特附近的前線陣地。俄羅斯炮彈在附近爆炸後，一名烏克蘭士兵站在巴赫穆特前線的戰壕中。與此同時，俄羅斯也在集結兵力突破烏軍在頓涅茨克東部地區的防禦，巴赫穆特就位於該地區。俄軍在冬季遭受重大損失的同時，於頓涅茨克取得了緩慢進展。

控制着頓涅茨克近半地區的烏克蘭軍事行政長官帕夫洛·基裏連科表示：“俄軍每向前推進100到200米，進入被炮火摧毀的地帶，都是以士兵屍體鋪路為代價換來的。我們沒有這樣的人力資源，即使有，也不會接受這種把人當炮灰的作戰方式。”

隨着俄羅斯為長期戰爭做準備，總統弗拉基米爾·普京押注西方不會持續向基輔提供軍事和財政支持，烏克蘭正感受到戰場成果的壓力與日俱增。

英國議會烏克蘭小組主席羅伯特·西利議員稱：“這個夏天對烏克蘭軍隊至關重要。如果到夏末仍無法取得進展，西方要求通過談判解決問題或主張不應繼續支持烏克蘭的聲音將會增強。”

儘管烏克蘭領導人試圖通過武力將俄羅斯驅逐出所有佔領區，但他們也明白，即將發起的攻勢成敗將決定基輔在未來可能由西方盟友主導的談判中的籌碼。“要在談判中佔據優勢，烏克蘭必須在戰場上展現強大實力。這才是實現公正和平的途徑，“澤連斯基上月表示，“讓我們盡最大努力解放每一寸土地。”

烏克蘭官員認為，只有俄軍戰敗才能確保國家存續，他們對北約僅提供非正式成員資格的承諾持謹慎態度——何況完全成員國身份短期內根本無望。他們指出，烏克蘭曾在1994年《布達佩斯備忘錄》中放棄繼承自蘇聯的核武器，當時美英俄三國承諾保障其領土完整與獨立不受武力侵犯，但這些保證最終形同廢紙。

經歷過去一年的慘烈消耗，烏俄兩軍投入春季戰役時都已折損大量職業軍人。雖然雙方均未公佈傷亡數據，但西方官員估計合計死傷人數高達數十萬。因此兩國軍隊現在愈發依賴軍事素養有限的新兵。

“去年獲得增援時，我們根本不需要指導他們怎麼做。這些老兵清楚如何搭乘裝甲車、保養槍支、投擲手雷，“巴赫穆特前線一名烏軍上尉説，“但現在有經驗的人都打光了。新兵中有人鬥志昂揚，也有人消極應付，但所有人都得從頭學起。”

一名烏克蘭士兵從巴赫穆特附近前線撤離後正在休息。為穩定前線局勢，俄羅斯正規軍去年秋季動員了約30萬預備役人員，而主要在巴赫穆特作戰的瓦格納準軍事組織招募了約5萬名囚犯。這些舉措彌補了莫斯科在戰爭前八個月的主要弱點：烏克蘭在戰場上的兵力優勢。

然而，這些俄羅斯新生力量中相當一部分已在今冬傷亡，尤其是在巴赫穆特——瓦格納通過激烈巷戰奪取了部分陣地，以及在武赫萊達爾市——俄軍損失了遠超百輛坦克及其他戰鬥車輛卻收效甚微。烏克蘭指揮官表示，預計未來幾周俄軍將在前線其他地段發動更多此類進攻。

“俄羅斯佔領軍在此集結了大量部隊，但他們正在觀望，“在頓涅茨克地區利曼鎮附近作戰的喀爾巴阡西奇營副指揮官（呼號"魯辛”）表示。該鎮於10月被基輔收復。“只要巴赫穆特還在抵抗，他們就不會太關注利曼，但若巴赫穆特失守，他們必定會集中對付我們。”

去年戰事與當前戰鬥的關鍵差異在於：俄羅斯龐大的戰爭機器開始出現短缺。戰爭初期俄軍炮彈彷彿取之不盡，如今卻面臨彈藥告罄，難以用火力優勢抵消烏軍更高的打擊精度。分析師估算俄軍目前發射約1萬發炮彈/日，較去年夏季的2-3萬發大幅下降，但仍遠超烏軍的約3000發。莫斯科在補充坦克、榴彈炮等重型裝備的巨大戰損方面也舉步維艱。

在烏克蘭利曼，志願醫護人員正運送一名受傷的烏克蘭士兵。一名受傷的烏克蘭士兵被轉送至中心醫院。烏克蘭國家安全顧問奧列克西·丹尼洛夫向《華爾街日報》表示：“俄羅斯在最糟糕的噩夢中也沒料到會陷入這樣的戰爭。他們原以為會速戰速決，但戰爭並未結束——如今已消耗了巨大資源。”

巴赫穆特戰役的困境給烏克蘭迅速收復失地的希望蒙上陰影。許多烏克蘭及西方軍官和分析人士擔憂，儘管傷亡加劇、包圍風險日增，澤連斯基總統仍決心死守巴赫穆特，這可能使烏克蘭錯失更大戰略目標，例如將俄軍逐出亞速海和黑海沿岸。

“問題在於，投入重兵防守巴赫穆特可能導致本應用於烏軍戰略關鍵春季攻勢的部隊耗盡，”近期到訪該城的美國外交政策研究所高級研究員羅伯·李指出。他補充説，隨着瓦格納部隊攻佔巴赫穆特側翼並滲入城區，烏軍的傷亡比例已不再佔優。

去年12月，烏軍地面部隊司令亞歷山大·瑟爾斯基上將曾淡化巴赫穆特的戰略價值。但本週四他表示：“堅守該城的每一天，都為我們贏得訓練預備隊和籌備未來進攻行動的時間。”

他補充説，巴赫穆特的陷落將使俄羅斯“能夠動用機械化部隊和突擊部隊展開大規模進攻”。

烏克蘭領導人表示，他們希望解放被俄羅斯佔領的所有土地，包括克里米亞和莫斯科在2014年奪取的其他領土，儘管許多美國和歐洲官員認為這種雄心不切實際。國家安全顧問丹尼洛夫表示：“如果我們不解決克里米亞問題，就無法解決我們國家的生存問題。如果領土問題懸而未決，沒有人會在這裏投資。”

俄羅斯在烏克蘭的目標則模糊得多。至少，普京試圖完全控制烏克蘭的頓涅茨克、盧甘斯克、扎波羅熱和赫爾松地區，並宣稱這些地區是俄羅斯領土。

莫斯科也沒有放棄在基輔建立一個順從的政權，這是其最初的入侵目標。俄羅斯在冬季向白俄羅斯派遣了軍隊，暗示其考慮從北部再次進攻基輔，而這一企圖在一年前以失敗告終。但這樣的攻擊並未成為現實。

相反，俄羅斯沿着前線嘗試了幾次局部進攻行動，但除了巴赫穆特地區外，其他地方均未取得進展。

這一失敗引發了俄羅斯國內一些方面的嚴厲批評。

在週五發佈的一段視頻中，曾於2014年擔任俄羅斯扶植的所謂“頓涅茨克人民共和國”國防部長的前聯邦安全局上校伊戈爾·吉爾金表示：“大量的人力、裝備和彈藥被消耗，卻只取得了微不足道的成果。”

“作為一名國際象棋棋手，我可以這麼説：我們已經走了一步棋，但並未奏效，現在輪到對手出招了。”他補充道。

烏克蘭斯洛維揚斯克遭火箭彈襲擊後，建築物冒出黑煙，幾名青少年正在交談。烏克蘭扎波羅熱地區奧裏霍夫市的一所學校內設立了人道主義援助中心。俄軍在武赫萊達爾的潰敗尤其引發了內部問責，要求懲處該戰區俄軍總指揮魯斯塔姆·穆拉多夫的呼聲不斷。但普京總統反而將這名軍官提升為上將銜，並任命其為俄羅斯東部軍區司令。目前武赫萊達爾的戰鬥仍在持續。

在當地作戰的俄羅斯"東方營"指揮官亞歷山大·霍達科夫斯基解釋稱，彈藥短缺削弱了俄軍在武赫萊達爾的勝算。“在武赫萊達爾，部隊將每日炮彈消耗量降至最低，至少要為攻勢首日儲備彈藥，“他在Telegram上寫道，“這顯然不足以壓制敵軍，我們也看到了後果。”

這種短缺意味着俄軍正在使用並不總是正常工作的老舊彈藥和火炮。扎波羅熱前線一名烏克蘭士兵表示，他最近遭遇俄軍152毫米榴彈炮轟擊，但20發炮彈中僅有3發爆炸，且全部偏離目標。其餘17發啞火，很可能因為年代久遠且儲存不當。

“過去，俄羅斯人會不假思索地向我們的一個陣地發射200發炮彈，”一位在利曼附近服役的烏克蘭士兵説。“現在，他們也不得不節省彈藥了。”

士兵們在烏克蘭巴赫穆特附近的地下室躲避。烏克蘭基輔的馬修·盧克斯摩爾對本文有貢獻。

聯繫雅羅斯拉夫·特羅菲莫夫，郵箱：[email protected]

刊登於2023年3月14日印刷版，標題為《烏克蘭與俄羅斯為春季戰役做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