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爾街日報》：國務院將字體從Times New Roman更換為Calibri引發字體之爭

已婚夫婦凱瑟琳·伍德和西蒙·惠特利都是出庭律師，但在法律文書細節上存在不可調和的分歧。

對於法律文件，伍德女士偏愛21世紀的Calibri字體。

Times New Roman專攻醫療過失案件的惠特利先生則是Times New Roman字體的傳統主義者。“這是一種權威字體，“他説，能讓句子看起來像是成年人寫的。

“但我們必須進步，必須向前看，必須擁抱現代，“從事家庭法的伍德女士説。“Calibri給人的感覺要現代得多。”

這場看似小題大做的字體之爭已在美國和英國愈演愈烈，文件要求的變更引發了固執己見的字體派系間的口水戰。

美國國務院1月宣佈，官方文件將用Calibri取代Times New Roman字體以提高可讀性。出於類似原因，英國內政部也淘汰了已有83年曆史的Times New Roman——這種帶有襯線（字母筆畫末端裝飾性小線條）的字體。

這類強制性的字體變更將律師、政府官員和學者分成了憤懣派和歡呼派。

“Calibri糟糕透頂，“一個名為"法律風格博客"的賬號發推文説。

“世界正在變得更美好，“一位法醫學教授在Facebook上發文稱。

新澤西州的法院已宣佈，上訴狀必須使用Times New Roman或類似比例字體提交，而非另一種襯線字體Courier。

“我簡直要抓狂了，“賓夕法尼亞州斯特勞茲堡的訴訟律師傑裏·蓋格説道，他並不喜歡Times New Roman字體。他對Courier字體也嗤之以鼻——這種為1950年代IBM打字機設計的字體被他稱為"難以辨認的復古產物”，讓人聯想到速記員池和打字機修正液盛行的過往歲月。

傑裏·蓋格手持一份精心設計的訴訟狀。圖片來源：傑拉德·蓋格蓋格先生表示，從頁邊距到行距，他都會為法律文書的外觀煞費苦心。他更青睞Georgia和Century School Book字體的優雅氣質。“出庭時你會盛裝打扮，“他説，“為什麼要注重儀表？這重要嗎？我認為很重要，書面文件亦是如此。”

字體設計師、律師兼《律師排版指南》作者馬修·巴特里克指出，幾個世紀以來，法律文書一直由抄寫員和排字工精心設計以彰顯莊重感。而打字機固定字符的樣式決定了法律文書長達半個世紀的面貌。

計算機實現了將擊鍵轉化為多種印刷字體的功能，但律師們通常因習慣而固守一種字體。

“顯然不要違背法官的要求，“巴特里克先生説，但律師們可以更用心地讓文件顯得得體。

倫敦出庭律師詹姆斯·羅伯託姆屬於字體無偏好者。他採用資深律師慣用的字體，並懷疑字體能左右案件輸贏。“如果漂亮字體能左右案件，“羅伯託姆説，“那法官水平也太差了，不是嗎？”

美國國務院在一月宣佈更換字體時宣稱"時代（新羅馬）正在改變！“公告稱：“Times New Roman等襯線字體帶有裝飾性稜角特徵，可能對殘障人士造成閲讀障礙。”

英國最高法院改用無襯線的Calibri字體以提升可讀性。

“説實話，這顯得居高臨下，“倫敦醫療過失案律師惠特利表示，“這等於説人們看不懂《泰晤士報》等權威刊物使用的字體。”

其配偶、家事律師伍德女士認為，字體變更標誌着在傳統與透明可讀性之間，出現了雖微小但可喜的轉變。她説英國某些法庭"至今仍要求佩戴假髮和長袍”。

西蒙·惠特利與凱瑟琳·伍德1991年合影。“那是很久以前，“伍德女士説，“在我們的婚姻因字體問題出現裂痕之前。“圖片來源：凱瑟琳·伍德但去除襯線字母的"翅膀"和"腳"是否真能提升可讀性，目前尚無定論。

“每一項聲稱無襯線字體比襯線字體更易讀的研究，你都能找到與之相反的研究結果，”新澤西州普林斯頓大學出版社的創意總監瑪麗亞·林登費爾德説道。

2017年發表在科學期刊《閲讀障礙年鑑》上的一項研究發現，專為閲讀障礙者設計的Dyslexie字體，無論是從閲讀速度還是準確性來看，其測試表現並不比Times New Roman字體更好。

一些字體公司高管表示，實際上，襯線的修飾使字母更易於區分。他們以Calibri字體中小寫字母“l”（如“look”中的和大寫字母“I”（如“India”）在某些情況下外觀相同為例。

襯線與非襯線之爭甚至延伸到了非語言交流領域。

《字體為何重要》一書的作者、字體設計師莎拉·海因德曼表示，人們認為Times New Roman等襯線字體體現了“傳統”、“常規”和“值得信賴”的價值觀；而Calibri等無襯線字體則被視為“自信”、“友好”和“誠實”。

《字體為何重要》的作者、字體設計師莎拉·海因德曼。圖片來源：莎拉·海因德曼“我認為Calibri字體完全可讀，但不如帶襯線的字體莊重，”英國法律評論員約書亞·羅森伯格在一封使用襯線字體Georgia的電子郵件中寫道。

佛羅里達州的上訴律師麗貝卡·克里德過去在法庭簡報和其他法律文件中使用Times New Roman或Courier New字體。2021年，佛羅里達州最高法院通過了一項規則，要求計算機生成的文件使用Arial或Bookman Old Style字體，因其在屏幕上的可讀性而被選中。

在克里德女士的律師事務所，Bookman Old Style字體勝出。

“我們就是喜歡它的外觀，“她説。“這聽起來可能有點傻，但最終決定因素真的就這麼簡單。”

Vivian Salama對本文亦有貢獻。

聯繫作者Katie Deighton，郵箱：[email protected]

本文刊登於2023年3月15日印刷版，標題為《新政府字體規定引發文字戰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