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燃氣賬單瘋漲——且看不到盡頭 - 《華爾街日報》

全美各地的業主和企業都目睹自家燃氣賬單瘋狂飆升——而這種劇烈波動短期內不會平息。

去年成為有記錄以來天然氣市場最動盪的一年，推高了家庭供暖、發電以及化肥鋼鐵等經濟基礎材料的生產成本。2022年價格如過山車般從反常低位飆升至頁岩時代高點又回落。決定數百萬美國人取暖和用電成本的基準天然氣期貨合約去年有44天波動幅度超過7%，創下自1990年代初期天然氣市場解除管制、現代交易時代開啓後的最高紀錄。

今年這種劇烈波動仍在持續，已出現12次單日漲跌幅超7%的情況。交易員們經常難以判斷價格劇烈波動的原因。

分析師、交易員和大宗天然氣買家預計這種不穩定性將成為常態。燃煤電廠已大規模退役，而風能和太陽能發電場尚未準備好接替其發電量，迫使公用事業公司高價購買天然氣。雖然增加天然氣出口的基礎設施正在建設，但國內天然氣輸送管道項目進展緩慢。

去年克里姆林宮對烏克蘭的入侵導致全球市場混亂，引發歐洲買家爭相尋找俄羅斯供應的替代品，使美國天然氣價格與國際局勢的關聯更加緊密。華爾街方面，跟隨價格趨勢的交易程序已主導大宗商品交易所，放大了價格上下波動。這些算法能在特定時段通過大規模調整投資者頭寸為市場變動推波助瀾。

劇烈的價格波動在不同地區間差異顯著。今年冬季，加利福尼亞州的天然氣價格一度飆升至當時全國基準價格的六倍以上。德克薩斯州一處重要出口設施發生的火災令交易商對供需形勢難以捉摸。異常温暖的天氣降低了今冬美國部分地區的供暖需求，導致2月份價格跌破過去20年罕見的門檻值。

美國勞工部週二表示，2月天然氣價格暴跌拉低了全美能源成本，有助於緩解整體通脹壓力。目前鑽探商正通過減產支撐價格，不過分析師警告稱，若今夏出現極端高温天氣，此舉可能為價格飆升埋下伏筆。

艾米麗·霍奇家的燃氣賬單已超過房貸和保險費用總和。圖片來源：凱蒂·克蘭為《華爾街日報》拍攝從白宮到各州政府的政策決定加劇了這一局面。各州阻撓並限制新管道建設，加速燃煤電廠關停，而聯邦官員則表示將增加天然氣出口以支持美國盟友，尤其是歐洲國家。

這違背了2000年代頁岩繁榮期的承諾——當時承諾提供廉價穩定供應。諮詢公司Energy Futures Group公用事業能源規劃分析師安娜·索默表示：“這種過山車式的市場’並非行業多數人預期的局面’"。

儘管從聖路易斯到紐約的1月温暖天氣導致基準價格出現自2001年以來最急劇的月度下跌，但一些美國人為取暖和電力支付的費用卻比以往任何時候都高。還有許多人在未來可能會收到公用事業公司試圖收回數十億美元支出的賬單。

在科羅拉多州，艾米麗·霍奇對12月份近918美元的取暖和電費賬單感到震驚，這幾乎是去年同期的兩倍。根據標普全球市場情報的數據，聖誕節前的一股寒流將懷俄明州一個交易中心的價格推高至每百萬英熱單位53美元，大約是路易斯安那州管道交匯處現貨價格的九倍，而全國價格正是在那裏確定的。

1月份，霍奇女士的賬單甚至更高——達到約959美元。

“我真的不知道人們是怎麼活下來的，“霍奇女士説，她與四口之家住在阿斯彭西北約45英里的紐卡斯爾的一棟三居室房子裏。“這正式成為我們現在最大的賬單——比我們的抵押貸款還多，比我們的保險還多。”

與全國各地的許多人一樣，霍奇女士今年冬天偶爾會在室內穿外套保暖，而不調高恆温器。這位36歲的攝影師表示，她還將今年夏天拍攝家庭肖像的價格從750美元提高到1200美元一次。這一漲價嚇跑了一些客户。

儘管如此，霍奇女士補充説，“我們必須做點什麼。”

在加利福尼亞州，2021年亞利桑那州一條管道爆炸後供應減少，電力公司和其他企業將1月份一些大買家的天然氣交付價格推高至每百萬英熱單位54美元左右，而全國基準價格上漲至約7美元。

最終產生的賬單讓Pabco建築產品公司面臨兩個選擇：承擔虧損或提高價格。

Pabco使用天然氣將從拉斯維加斯郊外山區開採的石膏製成幹牆。經營該業務的Phil Bonnell表示，牆板價格必須翻倍才能支付1月份的天然氣賬單。公司正在改變購買燃料的方式以避免重蹈覆轍。

“我們確信這很可能成為常態而非例外，“他説。

Pabco工廠內，牆板正被修剪和包裝。圖片來源：Bridget Bennett for The Wall Street Journal這場震盪發生在水力壓裂和水平鑽井技術創新將西德克薩斯、阿巴拉契亞和其他頁岩區轉變為重塑全球能源版圖的動力源十年之後。

頁岩氣曾被宣傳為污染嚴重的燃煤發電與清潔能源未來之間的橋樑。越來越多的燃氣電廠通過允許公用事業公司在任何時候燃燒最便宜的化石燃料，為電力市場增添了競爭。

頁岩鑽探者湧入市場，使天然氣成為低成本替代品。根據能源信息管理局的數據，2007年至2021年間，燃煤發電量下降了約55%，而去年前11個月的趨勢甚至更低。天然氣填補了約61%的損失電量，遠遠超過可再生能源的增長。

這一轉變迫使賓夕法尼亞州、俄亥俄州和其他地方的數十座燃煤電廠退役，許多地方的巨大鍋爐和高聳煙囱被拆除隊夷為平地。去年12月，新澤西州Swedesboro的一座舊電廠用約575磅炸藥拆除，為一個電池項目讓路，而佛羅里達州Lakeland的一座設施最近幾個月逐漸被拆除，以支持更多的燃氣發電。

數據分析公司FactSet美國電力市場主管馬修·霍扎表示，隨着減排壓力加大，此類關停可能越來越多地由政策決策和企業可持續發展計劃驅動，而非煤改氣的經濟性考量。

由於缺乏可調度的燃煤電廠，許多公用事業公司別無選擇，只能購買天然氣以確保電力供應。“過去燃煤發電會介入以平抑天然氣價格，“霍扎先生説，“但現在我們失去了這個調控手段，因為燃煤發電已逐漸減少。”

製造商表示，麪包、瓶子、鋁材、水泥、PVC管、牙刷和寵物食品的生產成本都已上漲。

部分企業正試圖通過節能措施規避價格波動。為各公司提供工作服租賃服務的UniFirst集團首席執行官史蒂文·辛特羅斯稱，其約90家工業洗衣廠已開始改用新型洗滌劑，使可承載450磅衣物的大型洗衣機能在更低水温下運行。

2021年2月冬季風暴凍結得克薩斯州能源基礎設施時，基準現貨價格飆升至歷史高位，Graphic Packaging Holding公司造紙廠的每日燃氣費用激增至數百萬美元。這家麥片盒與紙杯生產商的CEO邁克爾·多斯表示，停用天然氣是不可能的——不僅是紙板生產的關鍵工序需要燃氣，工廠內長達數英里的管道系統也必須防凍。

然後，去年夏天，隨着空調和出口需求激增，為確保簽訂供應合同的買家獲得充足供應，流向Graphic的天然氣流量減少了，Doss先生説。這些買家包括墨西哥灣沿岸出口液化天然氣（LNG）的設施，他們擁有保證供應的合同。Graphic以前從未擔心過獲取足夠的天然氣，當時也不需要合同。

現在，這家擁有24,000名員工的公司正在為其工廠鋪設第二條管道，並支付溢價簽訂堅定承諾的供應協議，以確保獲得足夠的天然氣。

“即使像我們這樣規模的公司，也很難具備在這種放松管制的市場中導航的專業知識，”Doss先生説。

公用事業公司正在尋求許可，從客户那裏收回更多2022年的天然氣成本。

在科羅拉多州，Xcel Energy Inc.已要求州監管機構允許其提高客户費率，以收回約1.23億美元的成本，該公司將這些成本歸因於全年天然氣支出高於預期，根據監管文件。

佛羅里達電力與照明公司計劃從4月開始收回21億美元，儘管一位發言人表示，希望今年天然氣價格下降能夠抵消部分費率上漲。南方公司，該公司在喬治亞州、阿拉巴馬州和密西西比州運營電力公司，表示去年產生了27億美元的意外燃料成本。

Pabco最近開始在現貨市場購買燃料。照片：《華爾街日報》Bridget Bennett拍攝南方公司首席執行官湯姆·範寧將烏克蘭戰爭對天然氣市場的影響描述為"被誇大”，並呼籲放寬對鑽探項目的限制，同時通過投資碳捕集和氫基技術來限制燃氣發電廠的排放。

“我們需要釋放美國能源基礎設施的潛力，儘可能提高產量，“他表示。

但鑽探商並不這麼確定。當2月份期貨價格跌至每百萬英熱單位2美元時，高管們表示將通過減少東德克薩斯州和路易斯安那州北部海恩斯維爾頁岩等地區的鑽井平台來抑制產量。這可能收緊明年的供應，屆時新的液化天然氣出口終端將按計劃上線。

花旗集團分析師告訴客户，預計到2024年底期貨合約價格可能低至約1美元，高至約6美元。他們警告稱，炎熱的夏季或寒冷的冬季可能會增加波動性，特別是在面臨限制的地區，如美國西部。

西部地區的成本已經攀升，燃煤電廠關閉，乾旱減少了水力發電量，2021年管道爆炸後天然氣供應萎縮。12月加利福尼亞州的寒潮促使家庭調高暖氣，陰天又削減了太陽能發電。惡劣天氣出現在批發天然氣買家為下個月下單的那一週。由於幾乎沒有其他發電選擇，公用事業公司競標天然氣，最終成本比美國其他地區高出許多倍。

Pabco建築產品公司的高管們震驚地發現，其位於華盛頓州、內華達州和加利福尼亞州製造設施的1月份天然氣價格將達到每百萬英熱單位49至54美元，而前一年的價格僅為4美元左右。

Pabco公司成型輸送帶上的牆板。圖片來源：《華爾街日報》的Bridget BennettBonnell先生表示，由於房地產市場放緩已經重創了其客户，私營的Pabco公司選擇承擔巨大虧損，而不是提高價格。

Pabco沒有像過去20多年那樣提前購買一個月的天然氣，而是在2月份開始在現貨市場購買燃料。這意味着它不會被整個月的高價格鎖定，但現在要面對日常市場的波動。

“我們為天然氣設定了一些成本參數，如果價格超過這些參數，我們當天就不會生產，”Bonnell先生説。他擔心停工會使Pabco容易受到其他能提供穩定工作時間的僱主的挖角。Pabco計劃通過購買期貨合約來鎖定部分價格，以幫助在天然氣需求最高的夏季和冬季月份平滑成本。

轉向現貨市場的舉措到目前為止已經取得了成效。加利福尼亞南部的價格在2月份降至個位數，低於1月底的十幾美元。儘管如此，Pabco還沒有完全支付完價格上漲帶來的額外費用。

Bonnell先生表示，公司收到了為洛杉磯縣造紙廠提供服務的公用事業公司的附加費用通知。12月份的價格為40萬美元，是通常月費用的16倍。

寫信給大衞·烏貝蒂，郵箱：[email protected]，以及瑞安·德贊伯，郵箱：[email protected]

刊登於2023年3月16日印刷版，標題為《天然氣價格劇烈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