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行》評論：一部關於美國偏見的百老匯音樂劇 - 《華爾街日報》

米凱拉·戴蒙德與本·普拉特攝影：瓊·馬庫斯紐約

百老匯復排版《遊行》的上演不幸地恰逢其時。即使不常看新聞的人也知道，反猶事件正以令人不安的速度增長。這部音樂劇描繪了利奧·弗蘭克生命的最後歲月——這位亞特蘭大猶太裔工廠主管在1913年因偽造證據被判定謀殺了13歲員工瑪麗·法根。當他的死刑被減刑後，他被暴民私刑處死。

這並非一個天然適合歌唱的故事，1998年原版上演時評論界褒貶不一（我當時持批評態度）。但由傑森·羅伯特·布朗作曲、阿爾弗雷德·烏里編劇的這部音樂劇在愛好者中保持着良好口碑。本輪演出開票首日，Telecharge售票系統崩潰——或許證明了主演利奧的本·普拉特（《致埃文·漢森》）堪稱戲劇界的泰勒·斯威夫特。

在我評論過的三個版本中，此版最成功地將陰鬱真相轉化為引人入勝的娛樂表演。由於極簡的舞台設計（從Encores!音樂會搬上百老匯的《遊行》與近期《走進森林》》都採用極簡佈景），該劇減少了説教感。

劇場裸露後牆投射的真實歷史人物照片，巧妙而不生硬地強調：儘管百老匯音樂劇追求大眾吸引力，但本劇深深植根於美國頑固的偏見歷史及其引發的暴力。劇中另一名黑人嫌犯的設置也絕非偶然——至少不完全是。

《遊行》劇團攝影：瓊·馬庫斯與先前版本沉溺於陰鬱氛圍不同——原版以一棵預示不祥的樹木為核心佈景元素——邁克爾·阿登執導的這版製作並未呈現兩個半小時沉重的道德説教或憂心忡忡，反而更像一部令人不安的美國風情畫，甚至包含（諷刺性的）揮旗場景。布朗先生風格多變的配樂在音樂總監湯姆·穆雷指揮的龐大樂團演繹下大放異彩，融合了從約翰·菲利普·蘇薩到拉格泰姆，再到斯蒂芬·福斯特民謠與藝術歌曲的美式音樂影響。

普拉特先生的表演兼具動人尊嚴與細膩——這或許是他因《致埃文·漢森》電影版遭遇惡評後的甜蜜救贖。當里奧發現自己竟被懷疑犯下駭人罪行時，他表現出近乎輕蔑的被動態度應對指控。普拉特標誌性的顫音（有人或嫌其過度使用）在此巧妙傳遞了角色只與妻子露西爾（米凱拉·戴蒙德飾）分享的內心焦灼。

儘管普拉特表現驚豔，這部音樂劇的奇特之處在於其主角低調內斂特質——與多數音樂劇中主導全場的男主角截然不同，尤其當角色命懸一線時。飾演露西爾的戴蒙德以醇厚嗓音演繹終場二重唱《所有虛度時光》（歷來是亮點），其莊重而剋制的温情演繹與普拉特的表演相得益彰。

然而，布朗先生和尤里先生（以及原導演兼“聯合構思者”哈羅德·普林斯）並未將焦點主要放在利奧和露西爾身上，而是拓寬了敍事畫布，着力塑造了利奧的對手們——包括檢察官休·多爾西（由神采奕奕的保羅·亞歷山大·諾蘭飾演），他不在乎是否找到真兇，只要確保定罪即可；州長約翰·斯萊頓（由活潑的肖恩·艾倫·克里爾飾演）同樣如此，至少直到北方的壓力讓他感到不安；還有工廠看門人、黑人吉姆·康利（亞歷克斯·約瑟夫·格雷森演繹出令人窒息的恐懼），他被多爾西脅迫作偽證指控利奧。（歷史學家現在認為康利才是真兇。）

劇中還有一首諷刺性十足的激昂歌曲《真正的大新聞》，由油滑誇張的傑伊·阿姆斯特朗·約翰遜飾演的記者演唱——他依靠可疑信息炮製的報道，持續煽動着公眾對此案嗜血般的狂熱關注。這一情節在當下尤其引發共鳴，提醒我們早在社交媒體出現之前，刻意編造傳播的虛假信息就可能導致可怕後果。

即便是一流的《遊行》也無法掩蓋我對該劇概念層面的質疑。令人費解的是，作為旋律大師的布朗先生似乎賦予利奧的敵人們與利奧本人同等分量的優美旋律或激昂樂章，彷彿音樂與角色毫無關聯。（全劇開場便是一位南方邦聯士兵奔赴戰場，深情詠唱《家鄉的紅色山丘》。）

更成問題的是對利奧審判中明顯腐敗機制的關注。我們麻木地看着一個又一個證人散佈明顯的謊言，包括關於利奧性生活的誹謗性故事。他在邪惡折磨者手中的殉難像一首反覆出現的、毫不含蓄的哀歌般迴盪。從某種意義上説，《遊行》確實類似於其標題所指的事件。路線已經規劃好了。我們知道它將通向何方，以及它將如何結束。

伊舍伍德先生是《華爾街日報》的戲劇評論家。

2023年3月17日印刷版以《美國偏見的音樂劇》為題發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