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聯儲本可阻止硅谷銀行倒閉——《華爾街日報》

硅谷銀行危機似乎揭示了美聯儲未能妥善履行其核心職能之一的危險：在銀行擠兑時充當最後貸款人。由於未能遏制硅谷銀行的擠兑，美聯儲打開了潘多拉魔盒，可能導致金融體系其他部分出現連鎖擠兑風險，進而促使聯邦存款保險公司出手救助硅谷銀行未投保儲户，重新引發"大而不能倒"的爭論，觸發要求提高銀行資本金的不必要呼聲，並可能迫使美聯儲暫停抗擊通脹的行動。

誠然，硅谷銀行存在業務問題。由於其主力客户——風險投資公司的撤離，該行吸收的存款資金持續減少。同時它持有大量長期國債和抵押貸款支持證券，卻對應着短期存款。從信用風險角度看，硅谷銀行比發放貸款的標準銀行風險低得多。其問題在於利率風險：經過一年的加息，其投資組合的損失已無法通過降低存款價值來抵消。

但根據現行會計準則，硅谷銀行仍具償付能力。該準則允許其以910億美元的"持有至到期"價值計量主要由抵押貸款證券構成的投資組合，而非較低的760億美元市值——基於12月31日資產負債表，兩者差額達150億美元。當憂心忡忡的儲户引發擠兑時，銀行被迫出售抵押貸款證券組合來應對總計420億美元的提款需求，由此產生的150億美元損失幾乎吞噬了其160億美元股本。

然而，如果美聯儲當初提供了足夠貸款，這場賤賣本可避免。硅谷銀行的問題在於流動性而非資不抵債。但該行似乎被迫拋售了過多資產，導致資本金受損，最終被加州監管機構接管並交由聯邦存款保險公司處置。

美聯儲（與財政部共同）必須回答兩個關鍵問題：是否預見到硅谷銀行可能遭遇擠兑？若是，為何不提供充足貸款阻止危機發生？

有觀點認為硅谷銀行因抵押品不足無法從美聯儲獲得足夠資金應對擠兑。但截至去年12月31日，其政府擔保證券組合的公允價值達1022億美元。即便到3月9日出現大幅貶值，該行仍有充足抵押品向美聯儲借款以覆蓋存款擠兑。況且美聯儲持有這些政府擔保證券直至到期日並無信用風險，即便按面值而非市價接收。

根據《聯邦儲備法》第10B條，貼現窗口貸款只需滿足美聯儲的擔保要求，這賦予央行極大操作空間。2008年危機期間，美聯儲就曾利用同樣條款（當時依據法案第13條第3款）通過特殊目的工具接受無擔保商業票據向非銀機構放貸——這種操作風險高得多。

當上周全美第16大銀行硅谷銀行被宣佈破產後，其他銀行的儲户理所當然陷入恐慌。為此美聯儲緊急推出銀行定期融資計劃，以比貼現窗口更優惠的條件（最長一年期而非90天貸款，按面值而非扣除保證金後的市值評估抵押品）向合格銀行放貸。但此時美聯儲已是在亡羊補牢。

接下來的問題是，為何聯邦監管機構在上週末宣佈將救助硅谷銀行(SVB)未投保的儲户——即賬户金額超過25萬美元的儲户，這些賬户佔其所有存款的96%。紐約Signature Bank未投保的儲户也獲得了類似的救助。這種對未投保儲户進行救助的依據是《聯邦存款保險公司法》(FDIC Act)中的系統性風險例外條款，該條款使FDIC能夠避免其通常應履行的以最低成本解決問題的義務。但一旦美聯儲推出新的銀行定期融資計劃(Bank Term Funding Program)，這一行動對於穩定金融系統來説就不再必要，而且只會引發新的擔憂，即中型銀行也"太大而不能倒"。

在2008年金融危機期間以及後來的新冠疫情期間，FDIC有權為所有銀行存款提供擔保。它在2008年行使了這一職能，但在新冠疫情期間從未需要這樣做。這種權力可以與最後貸款人功能配合使用，以防止擠兑。但這與在特定銀行倒閉後為其存款提供保障的做法大不相同。新出現的為所有存款提供保險的呼聲是個壞主意——讓大額儲户承擔風險有助於抵制糟糕的銀行管理。

對硅谷銀行的處置不當引發了提高資本要求的呼聲，尤其是對地區性銀行，這讓馬薩諸塞州參議員伊麗莎白·沃倫(Elizabeth Warren)等資本鷹派人士感到欣慰。但沒有實際數量的資本足以阻止金融擠兑的可能性，因此以增加資本來應對流動性危機是錯誤的解決方案。

最後，硅谷銀行倒閉的另一個主要後果是市場普遍波動，國債市場流動性下降，反映出對金融體系穩定性的緊張情緒。這可能會促使美聯儲暫停原本為對抗通脹而進行的加息。

如果美聯儲在擠兑開始時成功履行了作為硅谷銀行最後貸款人的職責，這一切本可以避免。

斯科特先生是哈佛法學院名譽教授，也是資本市場監管委員會主任。

3月13日，馬薩諸塞州韋爾斯利的一家硅谷銀行分行。圖片來源：BRIAN SNYDER/REUTERS刊登於2023年3月17日印刷版，標題為《美聯儲行動本可阻止硅谷銀行倒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