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辜者》影評：路易·加瑞爾遭遇可疑繼父——《華爾街日報》

路易·加瑞爾與諾米·梅蘭特圖片來源：Janus Films在法國這部狡黠而精彩的喜劇-劇情-愛情-劫案電影《無辜者》中，一位水族館講解員冷靜地向我們解釋了幼態延續現象——即成年個體保留幼年特徵的概念。這一理念似乎廣泛適用於當代文化，也暗合影片內核。

但究竟是誰在固守不成熟？在水族館工作的阿貝爾（路易·加瑞爾飾）被母親西爾維（阿努克·格林伯格飾）的浪漫冒險攪得心煩意亂。這位女演員總容易對邂逅的男性傾心，在巴黎監獄為囚犯排演戲劇時，她愛上了魅力十足、和藹可親的犯人米歇爾（羅什迪·澤姆飾），並在獄中舉行了一場歡快卻受限的婚禮。正如阿貝爾指出卻不願多談的——這已是母親十年來第三次此類婚姻。

當米歇爾出獄後，西爾維過於熱切地與他合夥開花店時，阿貝爾對繼父人品的懷疑升級為全面警覺。多數兒子在此情境下都會產生戒備，而喪妻之痛更讓阿貝爾脆弱——他剛失去妻子。活潑的克萊門斯（諾米·梅蘭特飾）如黑暗中的火炬陪伴着他，但直到他決定跟蹤繼父以揭露這個前科犯的本性，才真正燃起他的興趣。

這部電影由加瑞爾先生執導並聯合編劇，他在美國最為人熟知的角色是在貝納多·貝託魯奇2003年影片《戲夢巴黎》中的表演。儘管《無辜者》浸潤着對電影的熱愛，但其敍事根基相比美國電影顯得更為隱晦（有個場景顯然是在致敬布萊恩·德帕爾馬痴迷監控的驚悚片風格；其他片段則帶着《後窗》與《放大》的痕跡——這兩部作品曾深刻影響德帕爾馬的創作）。

不過加瑞爾並未被導演技巧的炫示帶偏方向。他將影片牢牢錨定在四位極具人性深度的角色身上，隨着劇情推進，每個人物都漸次展露層次。陰鬱剋制的阿貝爾（自稱詩人）與自由奔放的演員母親之間的錯位關係，帶着契訶夫《海鷗》式的喜劇底色。這些角色中誰的人生觀更正確始終懸而未決：輕信的母親與多疑的兒子似乎都將在某個時刻被證明有理。而克萊門斯與阿貝爾的友誼同樣微妙失衡：她熱衷於向他炫耀自己在約會軟件上結識的各色豔遇。第四位角色米歇爾則是個令人抓狂的"老好人"——以罪犯的標準而言。

阿貝爾是經典的電影原型：一個靈魂空虛、不斷自我拷問的導演化身，茫然不知所求，在接連的荒唐際遇中隨波逐流。劇情低谷時，他尾隨聲稱在傢俱店工作的米歇爾，結果發現…米歇爾真的在傢俱店上班。更糟的是，米歇爾當場抓住了他和克萊門斯的窺探行徑。法語裏"糟糕"該怎麼説來着？

阿努克·格林伯格與羅什迪·澤姆圖片來源：Janus Films如今公然借鑑其他電影的作品比比皆是，但加瑞爾並未堆砌引用符號，而是巧妙引導觀眾在不同類型的故事間遊移猜想。《無辜者》以精妙的敍事轉換揭示其本質上是三重奏：喜劇外衣下的劫案故事中嵌套着愛情劇。每個階段都賞心悦目，但劫案部分尤為精彩——阿貝爾和克萊門斯竟赤手空拳策劃了價值數萬美元的魚子醬盜竊案。為完成這場豪奪，阿貝爾必須接受自己遺傳了母親的表演基因。當這對臨時搭檔為單一觀眾即興演繹微型劇作掩護時，他們迸發的臨場發揮讓多數方法派表演相形見絀。

正如方法派演員強調角色情感需紮根真實情緒，加瑞爾這部精巧的小品同樣詮釋了"扮演如何通往真實"。三重高潮的收束將這場離奇旅程的價值完美呈現：鮮有劫案喜劇能承載如此豐沛的情感，也少有愛情劇能編織這般迷人的荒誕情節。

刊載於2023年3月17日印刷版，原標題《致可疑的繼父：日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