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華盛頓高層決定救助硅谷銀行和Signature儲户——《華爾街日報》

2008年雷曼兄弟倒閉後的十多年間，華盛頓的監管機構一直致力於確保自己再也不會因銀行倒閉而陷入是否要支撐金融體系的艱難週末決策中。

上週末，他們再次面臨了這樣的抉擇。

對美國最高經濟官員們——美聯儲主席傑羅姆·鮑威爾、財政部長珍妮特·耶倫、聯邦存款保險公司主席馬丁·格倫伯格和白宮國家經濟委員會主任萊爾·佈雷納德——而言，這一挑戰最終歸結為一個決定：是否動用一項允許聯邦存款保險公司為每位客户超過25萬美元限額的存款提供擔保的"系統性風險例外"聯邦法律。

2008年政府救助了銀行、股東、汽車製造商等。這次他們考慮的是救助銀行儲户。監管機構週日啓動該規則，為硅谷銀行和簽名銀行的所有存款提供擔保，不論賬户規模。這是他們阻止恐慌的家庭和企業從這些銀行及其他銀行提取存款所能動用的最有力工具。

“我們都需要希望並祈禱這能奏效，“參議院多數黨領袖查克·舒默（紐約州民主黨）週日晚間在國會高級官員就其計劃進行的簡報會上對議員和官員們表示，與會者稱。

幾天後，儘管初步顯現穩定跡象，市場仍在動盪。

瑞士信貸集團股價下跌，並面臨存款外流。其他歐洲主要銀行也受到衝擊。部分美國地區性銀行在短暫反彈後回吐漲幅。與此同時，美國國債市場的交易流動性惡化——銀行持有大量國債並將其作為其他交易的抵押品，這可能是銀行業承壓的另一個跡象。

瑞士信貸面臨存款外流。圖片來源：MICHAEL BUHOLZER/EPA/SHUTTERSTOCK根據對相關人士的採訪（其中許多人拒絕透露姓名），這份關於存款保險內部討論的記述顯示了監管機構如何做出他們原本希望避免的決定。持續的動盪也引發了人們對其措施是否有效的質疑。

格倫伯格最初不願使用允許其機構擴大存款保險的例外條款。受法律要求的限制，這位聯邦存款保險公司主席希望獲得更多證據，證明約2000億美元規模的硅谷銀行倒閉會危及金融體系的穩定。

到耶倫週日向拜登總統彙報時，白宮和監管機構已經得出結論，認為他們沒有其他現實選擇。與此同時，美聯儲啓動了一項特別貸款計劃，以確保銀行在需要時能夠廣泛獲得央行信貸。

“美國人可以相信銀行系統是安全的，”拜登先生次日早晨表示。

監管機構上週末面臨的關於擴大存款擔保適用範圍諸多問題仍懸而未決：為兩家銀行的儲户提供擔保是否足以阻止資金從中小型銀行外流？公眾會期待擔保範圍擴大到其他銀行嗎——這是否需要動用納税人資金？

“現在政府確實成了所有存款的終極保護者，”聯邦存款保險公司前副主席托馬斯·霍尼格表示。“出於良好初衷採取的措施，實際上消除了市場紀律對不安全、不穩健經營行為的預防作用。”

聯邦存款保險公司的馬丁·格倫伯格在尋找銀行業危機蔓延的證據。圖片來源：Ting Shen/Bloomberg News據知情人士透露，SVB此前已受到其主要聯邦監管機構美聯儲和聯邦存款保險公司的關注。檢查人員對其證券投資組合表示擔憂，隨着央行加息，這些證券已大幅貶值。官員們表示，該銀行對聯邦存款保險公司來説也是個特例，因為其客户高度集中於風險投資和科技初創企業。

週四晚間，當SVB面臨擠兑時，官員們正在協調行動。儲户已對該行不穩定的跡象感到恐慌，包括其倉促向股票投資者籌集資金的行為。

美聯儲是銀行在危機中的第一道防線。只要這些銀行有抵押品可以質押以獲得美聯儲的臨時貸款，它們就可以通過貼現窗口機制向美聯儲尋求緊急資金。硅谷銀行上週四尋求並通過貼現窗口獲得了緊急貸款。但借款人提現需求的規模最終超過了它能夠提供更多貸款抵押的無質押資產數量。

格倫伯格上週二碰巧與其他聯邦存款保險公司官員一起對該機構達拉斯辦公室進行例行訪問，該機構負責處理破產銀行的分支機構就設在那裏。

到上週四晚上，監管機構開始擔心硅谷銀行撐不到週末。

無論規模大小，硅谷銀行的存款都受到保護。圖片來源：Preston Gannaway/《華爾街日報》上週五早上，這個問題已成為白宮最擔憂的問題，當時聯邦存款保險公司已投票決定關閉該銀行。下一個擔憂是恐慌情緒的蔓延。

上週五，佈雷納德和白宮幕僚長傑夫·齊恩茨在總統拜登離開華盛頓前往特拉華州度週末前，在橢圓形辦公室向他做了簡報。一位白宮官員表示，他們告訴總統，硅谷銀行的危機可能會波及全國各地的銀行——這可能會危及小企業發放工資的能力。

鮑威爾取消了前往瑞士巴塞爾參加例行國際銀行會議的計劃。美聯儲監管事務負責人邁克爾·巴爾上週四早上出發去度假，但一上飛機就接到了大量電話。經過兩天不間斷的工作，他提前飛回華盛頓。

耶倫女士於週五晚些時候會見了鮑威爾先生、格倫伯格先生及其他高級監管官員。她向他們表達了對危機可能蔓延的擔憂，由此開啓了週末期間一連串的Zoom緊急會議。

白宮國家經濟委員會主任萊爾·佈雷納德警告銀行業危機可能升級。圖片來源：Win McNamee/Getty Images他們希望能在週末期間為硅谷銀行做好出售準備，以此向儲户保證資金安全。但同時也意識到，若恐慌情緒擴散，必須制定應急預案。

佈雷納德等人指出，像硅谷銀行這樣的其他中型銀行儲户可能在週一集中提款，引發全國範圍的擠兑潮，危及數十億美元存款。他們還擔心硅谷銀行儲户的損失會導致與該行有業務往來的初創企業甚至其他地區銀行本週無法支付員工薪資。

耶倫及財政部官員面臨來自立法議員、銀行高管和小企業協會關於其他銀行擠兑風險的海量警告與遊説。週日的Zoom會議中，眾議院議長凱文·麥卡錫（加州共和黨人）突然來電討論銀行業危機，打斷了耶倫的發言。

美聯儲官員監測到的即時數據顯示，提款申請正在激增。

美聯儲主席傑羅姆·鮑威爾和財政部長珍妮特·耶倫考慮了系統性風險。圖片來源：安娜·莫尼梅克/蓋蒂圖片社Signature銀行的所有存款已得到保障。圖片來源：Marissa Alper/華爾街日報這一次，包括摩根大通首席執行官傑米·戴蒙在內的大型銀行高管與監管機構保持聯繫。但當聯邦存款保險公司（FDIC）對硅谷銀行進行拍賣時，大型銀行並未出價。PNC金融服務集團曾考慮競購硅谷銀行，但其興趣取決於政府支持，而監管機構當時無法提供，據知情人士透露。沒有其他認真參與的競標方出現。

尋找買家的過程因其他原因而困難重重。FDIC沒有時間按照正常程序處理銀行倒閉事宜。知情人士稱，那個週末，該機構仍在匆忙建立數據室，供競標者審查硅谷銀行的財務報表。

最終，官員們意識到，即使有競標者出現，他們也無法在亞洲市場開盤前完成對硅谷銀行的拍賣。

到週日下午，四位最高監管者得出結論，他們別無選擇，只能啓動系統性風險例外，並承諾所有儲户都能動用他們在硅谷銀行和Signature銀行的資金。

——Tarini Parti和Nick Timiraos對本文亦有貢獻。

聯繫Andrew Ackerman，郵箱：[email protected]；Andrew Duehren，郵箱：[email protected]；Rebecca Ballhaus，郵箱：[email protected]

更正與補充説明截至週六，監管機構發現出現大規模存款外流跡象的中型銀行不足20家。本文先前版本錯誤地稱監管機構在超過20家此類銀行中發現了資金外流跡象。（3月16日更正）

刊登於2023年3月17日印刷版，標題為《瘋狂週末讓官員們得出一個結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