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曲》評論：茶壺頂醜聞如何沸騰——《華爾街日報》

1924年2月，司法部長哈里·M·多爾蒂接受記者採訪。圖片來源：Alpha Stock/Alamy1923年8月2日，沃倫·G·哈定總統意外離世，使他免於面臨正在發酵的"茶壺山醜聞"帶來的後果，這一醜聞正吞噬着他的政府。茶壺山事件涉及懷俄明州非法獲取的石油租賃權，以及內政部和退伍軍人事務局的廣泛腐敗，被認為是總統歷史上最大的醜聞之一。然而，這只是圍繞哈定總統的司法部長哈里·多爾蒂的一個複雜賄賂、恐嚇和勒索網絡中的一小部分。在《腐敗：咆哮的20年代，一個腐敗的司法部長、一個改革派參議員和美國政治醜聞的誕生》一書中，內森·馬斯特斯編織了一個關於司法部深層普遍腐敗的骯髒故事。

記者兼電視主持人馬斯特斯先生從1922年9月開始講述他的故事，描述了多爾蒂如何處理由減薪引發的鐵路罷工。“全國只有一半的火車在運行，美國經濟陷入停滯，“馬斯特斯寫道。“更糟糕的是，糾察隊員和罷工破壞者之間爆發了零星的暴力事件，持續的爭端有可能使國家陷入勞資之間的全面戰爭。“多爾蒂前往芝加哥向法院申請臨時限制令，禁止大多數抗議活動和言論。

馬斯特斯先生提到，幾個月後，伯頓·惠勒正在品味蒙大拿州美國參議員民主黨初選勝利在望的喜悦。這位因曾為躲避私刑暴民而在貨車車廂躲藏一夜、綽號"車廂伯德"的前聯邦檢察官，以捍衞小人物權益的鬥士形象聞名。在整個秋季競選期間，他誓言"扳倒多爾蒂”，據馬斯特斯所述，他帶着將司法部長拉下馬的決心進入國會。與多爾蒂的眾多政敵一樣，惠勒堅信其至少犯有受賄包庇特定人物的罪行。

參議院當時已深陷對行政部門不當行為的調查泥潭。蒙大拿州另一位參議員托馬斯·沃爾什正主持茶壺山醜聞調查。但當包括"戰時航空合同700萬美元欺詐案"等司法部官員刻意忽視的廣泛腐敗證據湧現時，多爾蒂始終保持沉默。他既未啓動獨立調查，也未指示特工核查指控，面對爆料顯得無動於衷。

儘管國會對茶壺山事件的調查使其同僚紛紛落馬，但污點始終未能坐實到多爾蒂身上。惠勒決心證明其腐敗本質。從1924年2月19日（惠勒首次在議院演講之日）到1926年4月15日（多爾蒂最終被起訴），這位參議員持續追蹤資金流向：多爾蒂如何靠政府薪水維持奢侈生活？其室友兼助理傑斯·史密斯為何在拒絕政府薪資後短短數年積攢數十萬美元存款？史密斯突然自殺背後是否藏着可疑財富？多爾蒂為何包庇內閣同僚？他究竟還隱瞞着什麼？

作為檢察官，惠勒深諳法庭允許的質詢方式、證據規則和辯護策略。但作者揭示，在參議院聽證會上，他刻意無視這些約束，“在參議院席位上高喊聳人聽聞的指控，全然不顧證據支撐，陶醉於自己一句出格言論就能引發的輿論風暴”。他拋棄了"對法律程序的嚴格遵循”，不擇手段地攫取公眾注意力。其指控越是肆無忌憚，反而越有證據湧現佐證其説辭。

哈定總統之死並未終結腐敗與掩蓋行為。繼任者卡爾文·柯立芝遲遲不肯撤換多爾蒂，即便在確鑿罪證出現多時後仍無動作。馬斯特斯指出，多爾蒂在共和黨內勢力盤根錯節，曾威脅若遭罷免將破壞柯立芝連任競選。柯立芝痛楚地意識到自己並非民選總統——選民選擇的是哈定，而哈定選擇了多爾蒂。儘管依法有權撤換司法部長，柯立芝始終猶豫不決。直至1924年3月，哈定去世七個月後，他才迫使多爾蒂辭職。

馬斯特斯筆下的這場調查堪稱絕佳電影劇本：戲劇性的證人、跌宕的情節、以及那個雖令人扼腕卻具決定性的結局——多爾蒂最終受審，卻被宣判無罪。

儘管整起事件充斥着密室交易、秘密付款和離奇死亡等黑幫片元素，它卻重塑了美國政治生態。惠勒的攻勢催生了司法部亟需的改革，繼任部長哈倫·斯通培育出以獨立性和廉潔性為榮、脱離行政干預的新部門文化。同樣重要的是，這樁醜聞催生了對專業化獨立調查機構的需求——聯邦調查局由此應運而生。

惠勒的這場運動也改變了美國政治的運作方式。一方面，惠勒的大膽舉措可以理解：他的調查最終確實揭露了大量不當行為的證據。另一方面，他的策略為更多不擇手段的人物在未來出於不良目的使用相同方法奠定了基礎。馬斯特斯認為，幾十年後，另一位來自威斯康星州的初級參議員"將醜聞武器化並主導國會聽證會的方式，明顯讓人回想起三十年前惠勒的表現”。與惠勒不同，參議員喬·麥卡錫未能找到確鑿證據，而他尋找滲透政府最高層的全面共產主義陰謀的行為，摧毀了數千名無辜者的生活。

惠勒隨後又在參議院任職了二十年。作為一位特立獨行的孤立主義者，他經常發現自己與富蘭克林·羅斯福及其民主黨同僚對立，最終他加入了查爾斯·林德伯格的"美國優先"運動。雖然21世紀的美國人大多已遺忘他的遺產，但在1920年代，他的面孔和名字曾鋪天蓋地出現在新聞中。他的職業生涯還激發了幾部文化標誌性作品的創作，包括電影《史密斯先生到華盛頓》（講述一位理想主義的新人蔘議員英勇對抗腐敗的故事）和菲利普·羅斯的反事實小説《反美陰謀》（想象了他那煽動性政治風格的黑暗後果）。隨着《 crooked》的出版，惠勒或許能重新在歷史書中佔據一席之地。

切爾文斯基女士是一位總統歷史學家，著有《內閣：喬治·華盛頓與美國製度的創建》。編者注：本文早期版本錯誤陳述了茶壺山石油租賃地的位置。

刊登於2023年3月18日的印刷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