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爾街日報》：投資中，無知確實是一種福氣

電影《動物屋》的開場鏡頭緩緩掃過田園詩般的費伯學院校園，聚焦於一座刻有“知識即善”的創始人雕像。

這句宣言直白得近乎可笑——為接下來1小時49分鐘毫不含蓄的幽默奠定了完美基調。但知曉更多總是好事嗎？至少在投資領域並非如此。它甚至可能有害。

華爾街交易員被閃爍數字與圖表的多屏系統包圍——四屏已成標配，六屏乃至八屏也日益普遍。基金經理在買入股票前可諮詢數千名華爾街分析師的預測與觀點，僅蘋果公司就有至少30名跟蹤分析師。許多人還僱傭內部分析師，並每年花費3萬美元租用彭博終端。

散户投資者過去僅能依賴刊載股息率等基本比率的每日股票行情表，或類似本文的報刊文章。如今通過SeekingAlpha等平台接觸大量業餘分析師，以及媲美昂貴終端的數據流，他們已極大縮小了信息鴻溝。

一項精彩實驗揭示了為何專業人士與業餘人士都該省下這筆錢。1973年心理學家保羅·斯洛維克召集8位優秀賽馬預測師，分四輪預測40場真實賽馬結果。騎師與賽馬名稱被隱藏，但預測者可從88項信息清單中選取5項參考，並需評估自信程度。首輪預測準確率達17%（盲目猜測為10%），19%的自信度也近乎精準。隨後三輪可獲取10、20直至40項信息，其信心水平穩步升至34%，但準確率？始終停留在17%。

至少了解更多並無害處。然而，在真正的賽馬場或股票市場中，詳盡的知識會讓人敢於冒更大風險。由於大多數人對賽馬或股票都不是專家，那些充滿複雜計算或聲稱掌握內幕消息的自信預測報告，往往能壓倒專業人士和業餘人士的常識。

2001年10月，在質疑聲四起之際，高盛的五位分析師在與高層深入交流後，發佈了一份11頁的報告，稱安然公司"仍是精英中的精英"：“我們的信心很高。“接下來的兩個交易日，該股大漲8%，但幾周內安然就申請了美國有史以來最大規模的破產。

Estimize創始人利·德羅根表示：“以高效、系統的方式關注五件事，永遠比雜亂無章地關注五十件事更有效。“圖片來源：克里斯托弗·古德尼/彭博新聞這場崩盤的教訓並未真正被銘記。當數百萬年輕投資者在疫情第一年開設首個經紀賬户時，許多人從説他們語言的"金融網紅"或使用化名的同齡人那裏獲取信息。社交媒體Reddit上有一個論壇，有超過50萬成員關注同一家公司——AMC娛樂控股。在社交媒體上眾包研究的問題是，人們主要找到支持他們現有觀點的證據。心理學家稱之為確認偏誤。

“理想情況下，你會找到一個鼓勵你關注另一面的羣體，”最早且最大的投資社交平台之一StockTwits的首席執行官Rishi Khanna説道，該平台擁有約700萬用户。他表示，這種偏見絕大多數是看漲的。華爾街官方也難言平衡。FactSet去年四月的一份報告顯示，在標普500指數成分股的10,821份分析師評級中，僅有不到6%是賣出建議。

糟糕的觀點比比皆是，但真正有價值的知識也可能讓用户不堪重負。Leigh Drogen創立了一家名為Estimize的公司，向專業人士和業餘愛好者詢問諸如盈利預測等問題。其調查結果比股票分析師的共識更準確，但並不總是如此。他表示，急於獲取每一點數據並期望其始終有效，常常讓他的客户陷入困境。

“以高效、系統的方式關注五件事，總是比以無序的方式關注五十件事更有效，”他説。

散户投資者通過智能手機獲取的信息洪流更是雪上加霜。當面向千禧一代的經紀商Robinhood在2021年上市時，披露其活躍用户平均每天查看該應用超過七次。他們如此頻繁查看所獲得的信息幾乎肯定是有害的。

其中一個原因是一種叫做“短視損失厭惡”的現象。一個人查看財務賬户的頻率越高，就越有可能看到虧損，而由於虧損比盈利更令人不安，這會刺激交易。根據Brad Barber和Terrance Odean教授的一項開創性研究《交易對你的財富有害》，即使調整了交易成本，交易最少的投資者收益最高，反之亦然。

金融數據的爆炸式增長以及即時交易的便利性也導致了更多錯誤，儘管偶爾這些錯誤會帶來意外之喜。例如，一些投資者本想買入計算機網絡公司思科系統（Cisco Systems），卻誤購了餐飲供應巨頭西斯科（Sysco），從而意外獲利；又或者他們本想投資居家辦公熱門股Zoom視頻通訊（Zoom Video Communications），卻買入了瀕臨倒閉的Zoom科技公司（Zoom Technologies）。最近，劣質的論壇分析瘋傳後，迷因股價格也出現了飆升。

正如《動物屋》中布魯托（Bluto）關於德國人轟炸珍珠港的勵志演講所言，關鍵在於駕馭這股瘋狂，然後及時抽身而退。

聯繫作者斯賓塞·雅卡布（Spencer Jakab），郵箱：[email protected]

本文發表於2023年3月18日印刷版，標題為《在投資領域，無知確實是一種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