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行倒閉與早前衝擊類似，提高經濟衰退概率——《華爾街日報》

銀行業動盪加劇了美國經濟陷入衰退的可能性——儘管市場早已普遍認為美國經濟容易陷入衰退。

經過一週的聯邦干預措施以穩定銀行體系，以及投資者不確定性引發的市場波動後，目前經濟前景取決於兩個因素：私營部門的信心和美聯儲的利率政策。

1990年、2001年、2008年和2020年的經濟衰退都伴隨着衝擊，分別是伊拉克入侵科威特、9·11恐怖襲擊、雷曼兄弟倒閉和新冠疫情。在前三次衰退中，經濟已經疲軟，衝擊成為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消除了人們對經濟衰退是否即將到來的所有疑慮。

硅谷銀行和簽名銀行的倒閉，以及隨後瑞士信貸集團和第一共和銀行承受的壓力，構成了新的威脅，這可能會影響銀行貸款以及企業招聘和家庭支出的意願。經濟的優勢仍然是其強勁的就業市場。

“我不認為這相當於雷曼兄弟倒閉、9·11事件或伊拉克入侵科威特，“太平洋投資管理公司全球經濟顧問、美聯儲前副主席理查德·克拉裏達在談到硅谷銀行倒閉時表示。“但無論你之前對經濟衰退可能性的看法如何，現在可能性可能都上升了。”

在硅谷銀行倒閉前，經濟前景已籠罩着諸多疑問。大型科技公司在新冠疫情期間過度擴張後紛紛縮減規模。美聯儲加息使房地產行業陷入停滯，並動搖了股票投資者的信心。許多行業的公司利潤都在下降，而生活成本連續兩年上漲令消費者情緒惡化。然而強勁的就業市場蓋過了這些挑戰，使經濟保持增長，讓分析人士爭論什麼因素可能導致經濟崩潰。

1月份，《華爾街日報》調查的大多數經濟學家表示，2023年已經出現經濟衰退。在硅谷銀行倒閉後，那些認為美國將避免衰退的人變得不那麼確定。例如，高盛最近將其對經濟衰退概率的估計從25%上調至35%。

高頻經濟學的預測師魯比拉·法魯奇表示，她希望看到更多證據後再改變其關於不會出現衰退的預測。她説：“經濟活動並未崩潰，增長仍為正值。但在發生銀行業危機或更廣泛的金融市場崩潰的情況下，家庭和企業將縮減開支，經濟增長將放緩。“她説，這意味着衰退風險更高，不過一個好處是這也可能意味着通脹降低。

儘管經濟學家們仔細研究數據，但像這樣的時刻往往歸結為無形的人類情感。政策制定者過去一週的主要目標是阻止恐慌，這種恐慌導致中小型銀行的儲户取出資金以尋求更安全的持有方式。當銀行失去儲户資金和其他資金來源時，它們會減少貸款，這可能導致信貸緊縮，通常會減緩家庭和企業的借貸、支出和投資。

銀行貸款增長自11月以來一直在放緩，不過在硅谷銀行倒閉前仍保持相對強勁，3月初同比增長10.8%。相比之下，銀行存款數月來持續收縮，這可能是信貸增長放緩的先兆——早在銀行倒閉前就已顯現端倪。

“現在又出現了新的信心挑戰，即銀行家們發放信貸的信心，“克拉裏達表示。他補充説，美聯儲調查顯示，在硅谷銀行突然倒閉前，部分大中型銀行已在收緊貸款標準。

政策制定者意識到，若不能及時遏制銀行恐慌的早期跡象，最終可能導致信貸緊縮。“美國人民可以放心，當他們需要時存款一定會在那裏，“財政部長耶倫週四向立法者表示。她補充説，拜登政府決心展現"堅定承諾"保障存款安全。

市場尚未企穩。週一在聯邦存款保險公司週末兜底硅谷銀行和簽名銀行存款後股市大漲。隨後當銀行穩定性恐慌蔓延至歐洲和瑞信時，股價又暴跌。週四，隨着瑞信獲得瑞士央行支持及多家美國大行向小型競爭對手第一共和銀行伸出援手，股市再度回升。

除對銀行的信心外，企業和家庭對利潤及就業的信心也將影響經濟前景。

美國財政部長耶倫週四表示：“美國人可以放心，當他們需要時，他們的存款會在那裏。”圖片來源：MARY F. CALVERT/REUTERS根據追蹤財報發佈的研究公司Refinitiv的數據，標普500指數成分股公司第四季度收益同比下降3%。

2023年初，籠罩在經濟前景之上的一個重大風險是，企業將通過裁員來削減成本以應對利潤率壓力。但在硅谷銀行倒閉時，企業還沒有這樣做。經季節性因素調整後，今年前兩個月的就業人數增加了81.5萬，增幅異常之大。

高管培訓和諮詢公司Vistage Worldwide Inc.與《華爾街日報》合作，在本月早些時候硅谷銀行倒閉之前和期間對1400家中小企業進行的一項調查，為銀行倒閉是否是企業的一個臨界點提供了一些線索。

調查發現，53%的企業認為未來一年經濟會惡化，只有9%的企業表示經濟狀況會改善。然而，54%的企業表示他們計劃增加員工人數，更多的企業表示他們的利潤將會上升而不是下降。

即使在銀行擠兑期間，小企業領導人對自己的企業也充滿信心，儘管他們對整體經濟持懷疑態度。在硅谷銀行倒閉前後，企業的反應沒有太大不同。

家庭對經濟的態度也呈現出類似的複雜看法。密歇根大學的家庭調查顯示，由於對生活成本上升的擔憂，去年6月消費者信心指數暴跌至與過去經濟衰退相關的水平。通脹見頂後，情緒略有改善，支出趨於穩定。根據最新的聯邦數據，亞特蘭大聯儲估計，在硅谷銀行危機爆發前，第一季度消費者支出以健康的3.4%年率增長。

對於像漢娜和卡梅倫·湯普森這樣的美國人來説，信心正在動搖。三年前，他們在佐治亞州傑克遜市開設了Gold Lion Farm雜貨店，銷售天然沐浴和家居產品。去年銷售額約為35萬美元，並額外支持了三名全職員工。

隨着生意蒸蒸日上，這對夫婦最近押注於因網飛劇《怪奇物語》主要取景地身份而定期湧入小鎮的數百名遊客。他們投入約3.5萬美元啓動資金（包括車輛和廣告），創辦了"怪奇之旅"旅遊業務。

如今夫婦倆擔心自己押錯了寶。節日期間商店銷售額持平，上個月更是出現下滑。“怪奇之旅"開局強勁——直到上週，湯普森女士注意到網站訪客像往常一樣將門票加入虛擬購物車，卻始終沒有完成結算。

如果業務持續下滑，她可能不得不裁員。“當美國曆史上最大的銀行倒閉事件之一發生時，你會突然意識到我們根本不清楚經濟到底發生了什麼，“湯普森女士説。

在拍攝過《怪奇物語》的喬治亞州傑克遜市，卡梅倫和漢娜·湯普森創辦了一家旅遊公司，其中包括一輛仿製警車。湯普森先生戴的面具靈感來自Netflix的這部劇。圖片來源：湯普森家族在過去的經濟衰退中管理過其他小企業的她，仍然不認為目前處於衰退之中。“我認為有很多混雜的信號，“她説，並指出她許多從事藍領職業的朋友都過得不錯。

美聯儲是經濟前景中的一個不確定因素。利率上升是之前經濟衰退的罪魁禍首。利率上升擠壓了房地產和其他對信貸敏感的行業，最終導致全面的經濟下滑。然而，美聯儲經常通過降息來應對威脅經濟的衝擊。自2008年以來，央行官員對金融危機造成的損害特別敏感。

美聯儲官員將於3月21日至22日開會決定利率問題，美聯儲主席傑羅姆·鮑威爾面臨一個艱難的選擇。通脹率仍高於央行2%的目標，在SVB倒閉之前，這使鮑威爾有意繼續加息。但他也面臨着穩定市場的迫切需求。美聯儲接下來需要決定是再次加息0.25個百分點以減緩通脹，還是保持穩定直到市場平靜下來。

這可能最終會是一個艱難的決定。

高盛經濟學家在最近給客户的一份報告中表示：“雖然我們同意，如果金融穩定問題得到緩解，可能需要進一步收緊政策以解決通脹問題，但我們認為美聯儲官員目前可能會優先考慮金融穩定。“該報告預測美聯儲在下次會議上不會改變利率。

前美聯儲副主席克拉裏達表示，美聯儲的決定可能取決於從現在到週三會議結束期間市場的表現。

經濟還有其他一些情況，不能簡單地用衰退與擴張來描述。一些經濟學家一直認為，美國一直在經歷他們所謂的"滾動衰退”，這種衰退會衝擊某些行業，但不會影響其他行業。

例如，根據商務部的住宅投資數據，自2021年春季以來，住宅建設一直在收縮，而旅遊和餐飲等其他行業則出現了強勁的復甦。雖然科技行業在新冠疫情期間過度擴張後一直在裁員，但在俄羅斯入侵烏克蘭後，為了向歐洲輸送化石燃料供應，天然氣和石油生產蓬勃發展。

獨立分析師、前富國銀行經濟學家孫文松表示，如果美聯儲繼續加息，“他們將在我們已經遭受的滾動衰退之上，將經濟推入深度衰退。這將是一個雙重打擊。滾動衰退已經夠糟糕了。”

在滾動衰退的情況下，SVB的衝擊將加劇某些行業（尤其是科技行業）的問題，而不會廣泛蔓延到其他行業。硅谷銀行將科技公司和初創企業作為其主要客户。

薩布麗娜·卡羅扎經營着一家為科技和體育公司提供諮詢服務的小型公關公司，如今在3000英里外感受到了衝擊波。

五月加密貨幣價格暴跌時，她失去了40%的客户。她解僱了四名全職外包員工，並動用積蓄支付長島住房貸款。上週，一家即將簽約的科技初創大客户突然撤單，理由是擔憂銀行倒閉。另一家現有科技初創客户也在猶豫不決。

她對經濟的信心正搖搖欲墜。

“我非常擔憂，“她説，“我感覺必須為未來12到24個月的困境做準備，這很可怕。”

聯繫喬恩·希爾森拉特請致信[email protected]，聯繫雷切爾·沃爾夫請致信[email protected]

本文發表於2023年3月18日印刷版，標題為《銀行動盪加劇經濟衰退風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