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好萊塢到世界》評論：電影明星鋼琴家何塞·伊圖爾維 - 《華爾街日報》

何塞·伊圖爾比（前景）與他的妹妹兼音樂家同行安帕羅圖片來源：索尼古典何塞·伊圖爾比的名字或許能讓特定年齡段的聽眾產生模糊印象，但更可能是作為前幾代人推崇的文化人物被記住。這位1980年以84歲高齡去世的西班牙著名鋼琴家兼指揮家，在1940年代進軍好萊塢電影界，同時自1930年代中期起與RCA唱片公司簽訂了令人豔羨的錄音合約，持續長達20年。儘管深受大眾喜愛，他卻始終未能躋身於那些至今仍被傳頌的音樂家殿堂。

索尼古典唱片顯然持有不同看法，他們剛剛以16張CD的套裝重新發行了伊圖爾比全部RCA錄音。這套豪華再版作品被冠以略顯輕浮的標題《從好萊塢走向世界》——儘管就伊圖爾比而言，這兩個名詞或許應該調換順序。與廠牌此前為鋼琴家奧斯卡·黎凡特和女低音歌唱家瑪麗安·安德森推出的套裝類似，這套專輯本質上是一本內含CD的咖啡桌書籍——音樂之外還精心配以大量歷史照片、唱片目錄，以及聯合制作人、流行歌手兼錫盤巷學者邁克爾·范斯坦撰寫的一篇冗長（雖有些溢美）的傳記文章。

伊圖爾比的音樂品味堪稱包羅萬象，標準曲目中的眾多大師在此均有涉獵，包括巴赫、貝多芬、肖邦、舒曼、李斯特、柴可夫斯基、德彪西、拉威爾和拉赫瑪尼諾夫，唯獨明顯缺少勃拉姆斯與舒伯特。更具價值的是伊圖爾比演繹的西班牙鍵盤音樂寶藏——其中相當部分是與才華橫溢的妹妹安帕羅·伊圖爾比的雙鋼琴合作。作為額外驚喜，這套專輯慷慨收錄了安帕羅為RCA錄製的全部鋼琴獨奏作品（約兩張CD容量），堪稱錦上添花。

阿姆帕羅在這套作品中的貢獻不容小覷；這位低調的鋼琴家與兄長才華相當——甚至可以説在音樂性上更勝一籌。她對阿爾貝尼茲、格拉納多斯和圖裏納等西班牙作曲家作品的領悟力與兄長同樣驚人。但在拉威爾作品中，她展現出的色彩與活力更勝一籌，其莫扎特演繹的優雅與靈動也更為出色。猜猜1954年是誰錄製了肖斯塔科維奇？（這張唱片無意間再次揭露了二十世紀古典樂壇的現象：才華橫溢的女性鮮少獲得與男性同等的聲譽。）

何塞·伊圖爾比雖以鋼琴家身份為主，但本套裝證實其指揮造詣同樣不凡，成功駕馭了多部管絃樂經典，其中多部作品由他邊彈奏邊指揮，包括莫扎特第20號鋼琴協奏曲（K.466）與第10號雙鋼琴協奏曲（K.365，與妹妹合作）。這兩部作品在套裝中各有1940年和1952年兩個錄音，相隔十二年的版本相比，早期錄音在神韻與個性表現上更顯卓越。

伊圖爾比分別於1941年和1952年錄製的貝多芬第三鋼琴協奏曲亦呈現相同特質，兩個版本皆充滿令人欣喜的活力，值得重新品鑑。門德爾松《蘇格蘭交響曲》與德沃夏克《自新大陸》兩部純管絃樂作品在規整結構中迸發激昂瞬間，如今它們主要作為伊圖爾比1936至1944年擔任羅切斯特愛樂音樂總監時期的藝術見證。

除了協奏曲外，還有幾首鋼琴獨奏曲目被反覆演繹，其中包括舒曼的《阿拉伯風格曲》、德彪西的《月光》與《夢幻曲》，以及肖邦的《英雄》波蘭舞曲。早年的演奏版本往往能帶來更多藝術享受，普遍認為好萊塢在擴大伊圖爾比名聲的同時，也削弱了他的藝術造詣。

這類彙編專輯常會出現此前未公開的錄音材料，本輯中最引人矚目的發掘——法雅那首百聽不厭的《西班牙民歌七首》，由優秀西班牙女高音康蘇埃拉·魯比奧演唱、伊圖爾比鋼琴伴奏——卻遺憾地成為應該繼續塵封的作品。歌手嗓音反常地尖鋭，咬字含混不清，聲部平衡也未能展現鋼琴家的優勢。

這套唱片未收錄伊圖爾比參與七部米高梅音樂劇的創作。但詳實的電影年表證明他曾深度參與這一曾風靡一時的藝術形式。畢竟，正是他的面容揭開了《起錨》（1945年，弗蘭克·西納特拉與金·凱利主演）的序幕。他在《百萬樂聲》（1944年）中的表現，更印證了其與瑪格麗特·奧布萊恩、瓊·阿利森等資深影星同台時不落下風的實力。熱衷者可在DVD和特納經典電影頻道找到他多數影視作品。

這套唱片不僅是聽覺盛宴，更記錄了一個古典音樂及其演奏者尚未被視作精英專屬，而是美國文化織錦重要經緯的時代。那個年代如今看來，幾乎與高筒禮帽和紐扣靴流行的歲月同樣遙遠。何塞·伊圖爾比以其精緻而不造作的演繹提醒我們：歷史並非總是如此。

梅爾梅爾斯坦先生是《華爾街日報》的古典音樂評論家。

刊登於2023年3月20日印刷版，標題為《何塞·伊圖爾比：鋼琴家與電影明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