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騙我一次》評測：騙局過濾器 - 《華爾街日報》

圖片來源：蓋蒂圖片社有句老話説得好：“老實人騙不了。”這句話暗含的邏輯是：那些被騙的人往往自投羅網。承諾高得離譜回報的投資基金、所謂的內幕賽馬消息、號稱“穩賺不賠”的股票交易——投資者其實心知肚明，或至少應該察覺出端倪。受害者原以為參與了騙局能分一杯羹，最終卻成了待宰的羔羊。

事實上，老實人不僅可能被騙，而且時刻都在被騙。凱莉·里士滿·波普在《騙我一次：萬億欺詐產業的黑幕、故事與秘密》中深入剖析了這種現象的成因。小企業主發現會計做假賬時往往措手不及；跨國金融機構遭遇高管挪用資金；小城市政府驚覺官員數十年來持續侵吞公款。作為德保羅大學法務會計學教授，波普甚至專門定義了一類“無心”犯罪者——他們最初只是錯誤操作的意外受益者，卻選擇將錯就錯而非坦白真相。

正如波普所言：“我們必須認清欺詐的循環，因為人生中總會有這樣的時刻——要麼成為受害者，要麼成為加害者，要麼處於揭露騙局的關鍵位置。”她深入接觸詐騙犯羣體，採訪在押及假釋人員，探究其犯罪動機；同時走訪受害者分析其脆弱性成因，並採訪那些付出巨大個人代價舉報同事的吹哨人。

波普女士的一些觀察結論憑直覺就能理解，比如社區團體和教堂是最易受攻擊的目標之一：它們通常由志願者運營，持有大量現金且監管極少。但任何組織都可能存在漏洞。大多數人會忽視危險信號，甚至不知道要注意什麼。我們不願以懷疑態度對待朋友和同事，時刻保持警惕也讓人感覺不自然。正因如此，作案者往往都是"受信任"的員工（而那個看起來不太靠譜的人，通常根本接觸不到銀行賬户）。根據我的經驗，那些防欺詐系統反而可能為詐騙創造條件：強制用户每30天更換密碼，結果密碼被寫在便利貼上放在顯眼處；複雜的刷卡系統最終導致大門常開。

考慮到我們大部分生活都在線上，威脅可能來自任何地方。或許你收過這樣的Facebook消息，説你孫子遭遇搶劫需要緊急匯款。我也收到過冒充老闆發來的郵件，要求我購買禮品卡。波普女士指出，受害者常因羞恥感而不願舉報此類犯罪——這不是錢包被偷，而是他們親手交出了錢包。

但這並非一本"教奶奶防詐騙"的指南，而是深入研究詐騙實施者、目標人羣和報案者的學術著作。書中既有典型的企業詐騙犯，更令人震驚的案例是藥劑師為利潤稀釋抗癌藥物（我的直覺反應是這應定性為謀殺而非欺詐）。書中人物的多樣性提醒我們：任何人都可能成為詐騙犯——或成為受害者。

“我執着於研究人們如何行騙，”波普女士寫道。普遍答案似乎是利用機會和免受懲罰。一名ATM技術員抓了幾把現金。一位保險賬户經理製造虛假交易。如果新手騙子第一次得手未被發現，他很可能會繼續這樣做。

本書中最大的詐騙犯是麗塔·克倫德威爾，她作為伊利諾伊州迪克森市的財務主管，從市政金庫中竊取了超過5000萬美元。當一位同事在她外出時查看某些賬户時，她被抓獲。據波普女士稱，很大比例的欺詐行為都是這樣被發現的。我們依賴這些人為監控系統，就像依賴任何密碼設置或背景調查一樣。

波普女士從未採訪過克倫德威爾，儘管她製作了一部關於這起犯罪及其對小鎮影響的紀錄片。但這個案例引發了合理化的問題。我們大多數人都能想象為小額侵佔找到理由：用公司報銷賬户吃頓飯；當被多找零錢時不承認。但如何為5000萬美元找到理由呢？

出於這個原因，我希望看到更多關於欺詐心理的內容。波普女士討論了心理學家在罪犯身上發現的黑暗三合會——自戀、馬基雅維利主義和精神病態。但當今許多挪用公款者也有成癮者的模式：他們是強迫性賭徒——也許他們開始偷竊是為了償還債務——而盜竊是另一種賭博。他們一直相信在被抓住之前會“贏回所有”並補回資金。

克倫德威爾過着奢侈的生活，包括一項培育和展示冠軍夸特馬的業務。她是否認為這樣的奢華值得犯罪？或者她以某種方式償還盜竊？或者迪克森的人民（總共15000人）是活該為她的選擇買單的傻瓜？非人化受害者是騙子的另一種傾向。

通過《騙我一次》，波普女士揭示了我們都共有的脆弱性，並就如何防範那些企圖利用我們的人提供了建議。她更深層次的信息是：沒有受害者的欺詐是不存在的：“總有人在某個地方為騙局買單。”

格列佛女士正在撰寫一部關於犯罪與警察的歷史著作。

刊登於2023年3月20日印刷版，標題為《騙局過濾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