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對1月6日事件的政治分歧蔓延至聯邦調查局——《華爾街日報》

華盛頓——根據對三名前聯邦調查局僱員或被停職員工在眾議院委員會作證的證詞審查以及其他知情人士透露，美國政府針對1月6日事件嫌疑人的大規模搜捕行動，已導致聯邦調查局內部就追訴逾千人的廣泛行動產生分歧。

對特朗普支持者2021年1月6日衝擊國會大廈事件的調查（該事件發生在拜登總統就職典禮前兩週），無論從案件數量還是全國範圍來看都是FBI史上規模最大的。檢察官表示除已起訴者外，可能還將指控另外千人。襲擊事件後的數月裏，在華盛頓特工主導下，全美56個外勤辦公室均參與了對暴亂者的追蹤。

在共和黨主導的眾議院委員會近期聽證會上，來自首都以外辦公室的前FBI僱員表示，他們認為部分華盛頓同事對當日暴力事件反應過度，提出的調查策略將追查犯罪行為置於言論自由權之上。

其中兩人因存在爭議的原因被暫停安全許可。他們自稱並無過錯且遭到不公正報復，但二人也曾支持右翼陰謀論。民主黨人和部分FBI同事表示這些因素損害了其可信度。

現已退休的FBI波士頓外勤辦公室情報分析師兼主管喬治·希爾向議員陳述，該辦公室追查了兩名參與襲擊者，但拒絕了華盛頓一名特工要求調查另外140名乘坐這兩人組織巴士前往華盛頓人員的請求。希爾稱，華盛頓特工拒絕提供可能顯示當日巴士乘客進入國會大廈的錄像。他表示若缺乏此類證據，FBI調查對象的行為本質上應受憲法言論自由保護。

其他現任及前任執法部門高級官員為聯邦調查局在國會大廈事件起訴中的廣泛策略辯護，並表示所有即時展開的調查都可能出現分歧，事後評判總是容易的。“聯邦調查局絕不會僅基於受憲法第一修正案保護的活動展開調查，“該局女發言人表示。

2021年11月退休的前印第安納波利斯外勤辦公室主任保羅·基南稱，儘管長達數年的調查令FBI人員疲憊不堪，但"局內99%的探員都明白這是歷史性時刻——我們前所未見的叛亂，只要有證據，這些人就應該被起訴定罪”。

2022年8月，FBI局長克里斯托弗·雷準備在參議院司法委員會監督聽證會上作證。圖片來源：吉姆·洛·斯卡爾佐/Shutterstock《華爾街日報》查閲的眾議院證人完整證詞，罕見揭示了FBI在重大調查中的決策過程。通常情況下，該機構行動保密，甚至很少證實任何調查的存在。

這也表明，在進行這項規模龐大、政治敏感的調查時，局內人員深切感受到美國政治分歧的影響。

司法部長梅里克·加蘭稱這是司法部歷史上最重要的調查，值得投入相應人力物力。他去年表示：“我們必須追究每一個試圖推翻合法選舉的犯罪者的責任。”

截至目前，司法部已通過庭審獲得數十項定罪及500多份認罪協議。儘管多數涉及輕罪，但仍有逾百項重罪指控，包括數十起襲警案件。數名右翼民兵組織成員因煽動叛亂罪被判有罪。

這些前聯邦調查局僱員出席了聯邦政府武器化問題特別小組委員會的聽證會，該委員會由眾議院共和黨人組建，旨在調查聯邦執法行為等議題。被共和黨人稱為吹哨人的證人們，獲得了前總統唐納德·特朗普盟友提供的資金和法律支持。

委員會主席、俄亥俄州共和黨人吉姆·喬丹是特朗普的親密盟友，也是聯邦調查局的頻繁批評者。“如果還有其他探員站出來向我們反映他們擔憂的問題，我也不會感到意外，“喬丹表示。

民主黨人指責共和黨主導的調查具有黨派色彩，在其報告中指出證人既未提供不當行為證據，也缺乏調查的一手信息，反而支持"一系列關於1月6日國會大廈襲擊事件的危言聳聽的陰謀論”。

聯邦調查局局長克里斯托弗·雷表示，該局必須審慎行事以維持公眾對調查的信任。

“我們的工作人員必須確保他們不僅在做正確的事，還要以正確的方式行事，避免任何可能顯得有偏見或缺乏客觀性的表象，”雷先生去年對立法者們表示。

在希爾先生引用的另一起爭議中，美國銀行公司通過交叉比對旅行和信用卡信息（包括槍支購買記錄），向聯邦調查局提供了一份潛在的1月6日事件參與者名單。他表示，這促使華盛頓的特工要求波士頓外勤辦公室對名單上的人員展開調查。據希爾先生所述，波士頓聯邦調查局官員拒絕了這一請求，理由是僅憑出現在該名單上不足以作為開展刑事調查的依據。該銀行發言人拒絕置評。

2021年1月6日，示威者闖入美國國會大廈時，警方使用胡椒噴霧進行驅散。圖片來源：Victor J. Blue/彭博新聞社“我們多次説了‘不’，”希爾先生在證詞中表示。其他前聯邦調查局官員稱，調查人員對襲擊潛在參與者進行基本核查是正當的。

自2021年退休以來，希爾先生經常在社交媒體發帖，包括傳播已被駁斥的極左活動家應為衝擊事件負責的理論。他還將工作超過十年的聯邦調查局比作納粹。作為海軍陸戰隊退伍軍人，他此前曾就職於美國國家安全局。

堪薩斯州的一名特工加勒特·奧博伊爾向委員會透露，一名駐華盛頓的同事曾要求他追查一條與1月6日事件嫌疑人相關的匿名線索，但該線索無法核實，這讓他感到被迫進行一項自認為缺乏依據的調查。

奧博伊爾先生因涉嫌向媒體未經授權披露信息，於2022年9月被暫停安全許可，但他否認這一指控。此後，他經常在社交媒體發表極端觀點，包括將接種新冠疫苗比作服從納粹命令。

知情人士稱，除國會聽證外，一些FBI探員和檢察官就1月6日調查的力度問題存在分歧。

這些人士表示，爭議包括是否傳喚白宮附近的高檔酒店威拉德洲際——國會暴亂期間特朗普部分顧問曾在此會晤——要求其提供當時住客名單。

知情人士稱，FBI探員認為此類傳票可能波及無辜美國公民，且可通過其他渠道獲取類似信息。檢方最終通過其他方式獲得了名單。酒店發言人拒絕置評。

時任佛羅里達州探員的斯蒂芬·弗倫德向議員表示，他反對辦公室動用特警隊逮捕一名1月6日被告的做法，該被告雖表示願配合調查，但也是知名民兵組織成員且當天使用了戰術裝備。弗倫德因與上級意見不合被暫停安全許可，他於二月辭職，聲稱因觀點不同遭到不公正報復。

聯邦調查局內部的分歧在某些方面反映了其行動引發的廣泛政治分裂，這種分裂有時會演變為暴力事件。一名1月6日事件的被告被指控密謀殺害調查他的FBI探員，但他已表示不認罪。另一名持步槍男子於8月試圖襲擊FBI辛辛那提外勤辦公室，最終在與警方的槍戰中被擊斃。

一些現任和前任FBI官員表示，共和黨指控該機構被"武器化"以服務於拜登政府，這些指控對他們家庭成員對FBI看法的影響，甚至超過了官員們自身在該機構的經歷。

這些指控出現在一個緊張的環境中，任何失誤都可能迅速演變成對瀆職行為的敏感指控。喬丹先生表示，他將尋求前資深公共腐敗調查員、FBI華盛頓外勤辦公室高級官員蒂莫西·蒂博的證詞。蒂博因在社交媒體上分享多條反特朗普觀點而頻繁成為投訴對象。

暴亂髮生後的幾個月裏，前波士頓分析師希爾先生表示，他在全局電話會議上聽到蒂博將1月6日的襲擊稱為對民主的攻擊，並形容其語氣誇張且"近乎歇斯底里”。蒂博的其他同事則表示不記得他曾這樣説話。蒂博的律師去年表示，蒂博"確信他的所有決定都符合FBI最高的道德和誠信標準”。

俄亥俄州共和黨眾議員吉姆·喬丹擔任聯邦政府武器化問題特別小組委員會主席。圖片來源：Chip Somodevilla/Getty Images其他聯邦調查局僱員向愛荷華州共和黨參議員查克·格拉斯利投訴蒂博在起草文件中的作用，該文件開啓了1月6日調查的一個關鍵方向，即調查特朗普支持者盟友在2020年大選中試圖創建替代選舉人名單的行為。這些聯邦調查局僱員表示，該備忘錄的早期草案基於薄弱且帶有偏見的信息，據格拉斯利先生稱。熟悉備忘錄的人士表示，調查的啓動備忘錄最終經過修訂、審查，並由包括雷在內的許多其他高級官員簽署，其中包含了大量可能涉及郵件欺詐的證據。

蒂博的幾位同事形容他在調查中持無黨派態度，並指出他曾領導過幾項導致民主黨議員入獄的調查。

一些前聯邦調查局僱員最近在喬丹的委員會作證時表明，他們並非在所有問題上都與聯邦調查局意見相左。當佛羅里達州前特工弗蘭德被一名共和黨人問及其他特工是否被要求優先處理國內恐怖主義案件而非常規案件時，他回答：“在我的辦公室沒有。”

當民主黨工作人員詢問希爾先生對雷先生的看法時，他表示理解聯邦調查局局長必須應對各種相互競爭的優先事項和壓力，並將雷先生的處境比作自己領導分析師團隊的職責。“他們不理解我正在進行的平衡工作，而我也不理解雷局長所面臨的平衡工作，“他説。

聯繫阿魯納·維斯瓦納塔，郵箱：[email protected]；聯繫薩迪·格曼，郵箱：[email protected]

更正與補充兩名前聯邦調查局僱員的安保許可被暫停，原因存在爭議。本文早期版本錯誤地稱他們受到了紀律處分。（3月19日更正）

刊登於2023年3月20日印刷版，標題為《聯邦調查局內部：1月6日事件引發抗議與陰謀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