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爾街日報》：Signature Bank的獨特客户組合既推動了其崛起，也加速了其衰落

簽名銀行圍繞一系列利基市場構建了其業務模式。

這家紐約銀行通過將傳統商業房地產業務與服務於華爾街同行認為規模過小或結構複雜的客户羣體（包括企業家、律師事務所、出租車司機和加密貨幣公司）的部門相結合，實現了快速增長。官僚程序極少，客户服務是首要任務。

“他們很快就給我開了賬户，“安娜·索羅金説道，她曾因從該銀行竊取資金以維持其假扮德國名媛安娜·德爾維的曼哈頓奢華生活而被定罪。

簽名銀行的策略帶來了穩定利潤和快速增長，使其成為美國估值最高的銀行之一。然而這一策略最終加速了它的崩潰：銀行倒閉源於其緊密聯繫的客户羣體在恐慌中集體提空賬户。

簽名銀行成為美國曆史上第三大倒閉銀行，僅次於兩天前垮台的硅谷銀行（2008年華盛頓互惠銀行規模最大）。本已受科技行業放緩衝擊的SVB，最終因緊密關聯的初創企業及其投資者羣體擠兑存款而崩塌。

簽名銀行以幾乎相同的方式走向終結。

去年底FTX暴雷後加速的加密貨幣崩盤打擊了投資者對該貸款機構的信心。另一家專注加密貨幣的銀行Silvergate Capital Corp.的倒閉，以及SVB的閃電式崩塌，給了它致命一擊。

週日深夜，美國聯邦存款保險公司(FDIC)表示，紐約社區銀行(New York Community Bancorp Inc.)旗下的旗星銀行(Flagstar Bank)將接管Signature的存款——不包括與Signature加密貨幣業務相關的約40億美元。監管機構表示將直接處理這些客户。

旗星銀行還將收購Signature的部分資產。

FDIC預計Signature的倒閉將給其存款保險基金造成約25億美元的損失。

關於Signature倒閉的敍述基於公開信息以及對銀行內部人士、監管機構和潛在融資方的採訪。

董事長Scott Shay、首席執行官Joe DePaolo和John Tamberlane於2001年創立Signature，將其定位為大銀行的替代選擇。該行通過從競爭對手那裏挖走銀行家團隊並採用"按業績取酬"機制實現快速增長。部分銀行家收入甚至超過布朗克斯區出生的DePaolo先生。一位銀行家曾得意地表示，他每週大部分時間都在與潛在客户打高爾夫。

其個性化服務及與紐約房地產界的聯繫，使其與形形色色的人物建立了關係。董事會成員在不同時期包括伊萬卡·特朗普和前國會議員巴尼·弗蘭克。

2005年當客户、嘻哈音樂製作人Irv “Gotti” Lorenzo面臨洗錢指控時，該行始終支持他。Lorenzo先生無罪釋放後，説服了包括説唱歌手Ja Rule在內的朋友也成為客户。

2008年金融危機後，Signature的關係銀行模式受到投資者和客户青睞。存貸款業務常年保持兩位數增長，遠超摩根大通(JPMorgan Chase)和美國銀行(Bank of America)等受危機重創的銀行。該行貸款業務鮮有虧損。

Signature銀行不斷尋找新的利基業務以維持增長，但有時這些嘗試並未成功。在優步科技公司和Lyft公司等拼車服務重創出租車行業之前，該行曾嘗試向紐約及其他城市居民提供貸款，用於購買出租車運營所需的牌照。

與加密貨幣企業合作的Silvergate Capital宣佈將逐步停止運營並退還所有存款。圖片來源：Ariana Drehsler/彭博新聞2018年，Signature高管決定進軍已被大型銀行幾乎放棄的加密貨幣市場。該銀行為加密公司開設存款賬户，並建立支付網絡使其能快速互轉美元資金，但既不持有加密貨幣也不發放數字資產抵押貸款。

董事長Shay先生手寫了支付網絡的初始方案，並將這份手稿裝裱在曼哈頓中城辦公室內。

截至2022年初，該行1090億美元存款中約27%來自數字資產客户。其股價隨加密貨幣飆漲，當年1月創下366美元歷史高點。

隨後加密貨幣市場崩盤。在FTX破產後，Signature縮減了加密存款業務，但市場風險仍重創其股價。高管們不得不反覆向客户保證銀行根基穩固。

與此同時，Signature銀行也開始感受到美聯儲快速加息的壓力。客户開始從支付微薄利息的賬户中提取資金，以尋求更高的收益。2022年，其存款減少了175億美元，這是有史以來的首次下降。

3月10日上午，政府接管了硅谷銀行。圖片來源：Preston Gannaway/華爾街日報真正的麻煩始於Silvergate和SVB銀行接連倒閉之後。

3月9日星期四，當SVB銀行開始出現擠兑時，Signature銀行試圖安撫投資者，表示該週一直在回購股票。

根據監管文件，Signature銀行的高管們也購買了股票以展示信心。最近被任命為首席執行官的運營總監Eric Howell在3月8日和9日花費了約96萬美元購買了該銀行的優先股。Shay先生在3月10日購買了約41.4萬美元的股票。

3月10日上午，政府接管了SVB銀行，引發了Signature銀行客户的恐慌。與SVB銀行類似，其大部分存款——總計830億美元——都超過了FDIC的25萬美元保險上限。

商業抵押貸款經紀人Ira Zlotowitz的手機被一個擁有1000名成員的WhatsApp羣組的消息轟炸，該羣組由商業房地產行業的人士組成。

“聊天羣裏一片恐慌。你看到有人説，‘你得趕緊把錢取出來跑路，’”他説。

茲洛托維茨先生擔心他七位數的存款餘額，但他也為簽名銀行擔憂。畢竟，那裏的銀行家就像家人一樣：茲洛托維茨先生和他的商業夥伴曾邀請他們參加婚禮、成人禮和慈善活動。他決定把錢留在銀行。

紐約第五大道的簽名銀行。圖片來源：Marissa Alper/華爾街日報安德魯·福克斯對離開長期合作的銀行感到抱歉，但覺得別無選擇。他告訴他在Charge Enterprises（一家為電動汽車和寬帶提供商建設基礎設施的公司）的員工，將公司的資金轉移到更大的銀行。

“我們非常堅決地認為需要降低風險敞口，”他説。

簽名銀行的銀行家們應接不暇。“客户們打電話來，銀行管理層説‘我們沒問題，’”前國會議員、簽名銀行董事弗蘭克先生説。客户們回答説：“我們要去摩根大通，因為那裏讓我們更放心，”弗蘭克先生説。

簽名銀行認為，它可以從美聯儲和紐約聯邦住房貸款銀行借到290億美元來支撐其資產負債表。

3月10日中午左右，它向紐約聯邦住房貸款銀行借了超過20億美元。到下午1:30，客户取款速度如此之快，以至於它不得不再次借款25億美元。

當天，聯邦住房貸款銀行紐約分行（FHLB）收到了大量借款請求。銀行通常以抵押貸款等資產作為抵押，向聯邦住房貸款銀行申請信貸額度。為了提供資金，FHLB需要發行債券。在繁忙時段，這一過程可能需要數小時，意味着它們通常只能在市場開放時放貸。

第二筆借款請求在接近下午6點時得到滿足。此時，Signature銀行的客户已提取了180億美元——約佔該行存款總額的20%。市場關閉後，該銀行試圖申請更多FHLB預付款，但遭到拒絕。

聯邦住房貸款銀行紐約分行向《華爾街日報》表示，已全額滿足了3月10日交易時段內收到的所有銀行正式預付款請求。

在3月11日至12日的週末期間，Signature銀行高管與律師及顧問們閉門商討於第五大道的辦公室。他們急於尋找買家或安排注資，並開始與美聯儲協商更多借款——該行週五已通過貼現窗口獲得數十億美元，希望再從央行獲取約200億美元。

擠兑雖暫緩，但儲户仍在發起提款申請，為週一的崩盤埋下伏筆。

3月12日週日下午，美聯儲通知Signature銀行不再提供額外貸款。白衣騎士仍未出現。在與華盛頓監管機構商議後，紐約銀行業監管機構宣佈終止談判。

紐約州金融服務部主管Adrienne Harris表示，監管機構對"管理層團隊失去了信心”。

她於3月12日簽署文件關閉銀行，並派遣了來自她團隊和聯邦存款保險公司（FDIC）的人員前往Signature銀行總部。當他們到達時，辦公室一片寂靜，一些員工正在哭泣。

霍利·麥克唐納-科斯上週五將她商業房地產融資公司的100萬美元餘額留在了Signature銀行，因為銀行工作人員向她保證一切都會好起來。

當她在晚上聽到消息時，她給銀行裏所有她能想到的人發了電子郵件：“我想立即提取我的存款。”

最終她留下了這些存款，現在這些存款因政府幹預而得到保障，但她對將公司資金留在較小的銀行變得謹慎。

“我在地區銀行得到了更好的服務，”麥克唐納-科斯女士説。“這周我一直在將我們的資金分散到更大的銀行。”

FDIC表示，Signature銀行的40家分行將以Flagstar的名義於週一開業。

本·福爾迪和凱特琳·奧斯特羅夫對本文有貢獻。

聯繫雷切爾·路易斯·恩西恩，郵箱：[email protected]，以及大衞·貝努瓦，郵箱：[email protected]

本文發表於2023年3月20日的印刷版，標題為《Signature銀行的客户結構加劇了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