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爾街日報》：硅谷銀行倒閉事件顯示小型銀行集體亦可能構成風險

華盛頓——15年來，監管機構和立法者一直認為金融體系的最大風險來自少數幾家"大而不能倒"的銀行。

觀察人士和前監管機構表示，本月硅谷銀行和簽名銀行的倒閉——以及上週由銀行主導的對第三家貸款機構第一共和銀行的救助——表明對規模的關注可能使官員們忽視了小型銀行帶來的威脅。

自2008年危機以來，美聯儲將其最重要的測試保留給全球最大的銀行。2018年，國會決定免除許多中型貸款機構接受最高級別的審查，暗示一些監管規定應適用於資產超過2500億美元的銀行，而此前的門檻是500億美元。

現在，最近發生的事件使這種調整受到質疑。“他們關注了很多不同的事情，而這只是他們忽視的一個導致這場危機的問題，“聯邦存款保險公司前律師託德·菲利普斯説。

政策制定者在硅谷銀行和簽名銀行倒閉後採取了非同尋常的行動，因為他們擔心它們的問題可能會引發對其他多家處境相似的貸款機構的擠兑。這有力地提醒人們，小公司可能會集體倒閉，其後果與一家最大機構的倒閉一樣嚴重。

美聯儲已經在邁克爾·巴爾的領導下審查其規則，他是央行在銀行監管方面的負責人。它正在將硅谷銀行和簽名銀行的倒閉納入這項工作。可能的改變包括將目前僅適用於華爾街最大公司的一些限制擴展到更多銀行，例如要求它們在監管資本中顯示某些證券的未實現收益和損失。

巴爾先生過去曾表示，風險可能在金融體系中累積，包括來自各種規模和類型的機構。聯邦存款保險公司(FDIC)主席馬丁·格倫伯格警告稱，銀行為應對通脹影響而採取的加息措施將面臨"重大下行風險”。

2010年通過的《多德-弗蘭克法案》實施了一系列新規，包括提高銀行資本金要求，以及要求銀行制定自救計劃。美聯儲長期表示其規則具有針對性，這意味着地區性機構適用的規則沒有大型銀行那麼嚴格。

但許多中型銀行表示，它們揹負着繁重且不必要的合規成本，這些成本與它們構成的風險不成比例。

2010年，巴拉克·奧巴馬總統與《多德-弗蘭克華爾街改革和消費者保護法》的共同提案人蔘議員克里斯托弗·多德和眾議員巴尼·弗蘭克。圖片來源：拉里·唐寧/路透社錫安銀行集團(Zions Bancorp)董事長兼首席執行官哈里斯·西蒙斯當時資產規模剛超過500億美元門檻，他在2017年向參議院議員表示，他的銀行不存在"那些特大型銀行機構特有的系統性風險”。

次年，立法者通過法案將關鍵監管資產門檻提高至2500億美元。此舉使被列為具有系統重要性的銀行數量減少逾半數，這些銀行因此需接受美聯儲更嚴格的監管。

“2018年法案基於一個可疑前提，即資產低於2500億美元的銀行整體上不具備系統重要性，“前美聯儲理事丹·塔魯洛表示，他是金融危機後央行監管事務的核心負責人。

錫安銀行發言人詹姆斯·阿博特稱，該行內部壓力測試及多元化客户基礎確保了穩定性。儘管認為其風險程度與大型銀行不同，但他表示：“但顯然，任何類型資產或負債高度集中的銀行都可能引發系統性連鎖反應。”

部分觀察人士指出，2018年法案標誌着監管文化轉變，導致中小型銀行面臨更寬鬆的監管。

同期，在2017至2021年擔任美聯儲銀行監管負責人的共和黨人蘭德爾·夸爾斯主導了部分規則修訂。

夸爾斯先生為資產低於7000億美元的美國銀行降低了監管成本。他當時表示，還着手改革大型銀行壓力測試（旨在確保銀行能挺過假設危機的年度審查），並採取措施改變了美聯儲與銀行家幕後溝通的基調。

蘭德爾·夸爾斯降低了資產不足7000億美元的美國貸款機構的監管成本。圖片來源：扎克·吉布森/彭博新聞夸爾斯的監管舉措有時令共和黨人感到沮喪，他們曾在特朗普政府期間尋求更大幅度地回撤危機後的監管規則。

與此同時，他的舉措也引發了一些民主黨人的強烈批評。美聯儲前理事、現任總統首席經濟顧問的萊爾·佈雷納德經常對央行放鬆銀行監管的決定持異議。佈雷納德等人表示，美聯儲的行動超出了國會的要求，削弱了針對導致2008年危機的脆弱性的核心保障措施。

夸爾斯表示，他的改革旨在澄清或更好地調整央行的規則，以反映不同規模公司對金融體系的風險。他表示，他的改革與硅谷銀行的倒閉無關。

“這是手術……細化監管規定，確保它們在儘可能高效的同時不會產生額外風險，”夸爾斯在一次採訪中表示。他表示，在他任內的監管改革側重於正當程序——本質上是對銀行更加公平——而不是鼓勵審查人員改變其決策的實質內容。

包括國會共和黨人在內的其他批評者表示，問題不在於規則本身，而在於銀行監管機構如何執行這些規則。硅谷銀行由舊金山聯儲和加州金融保護與創新部的審查人員監管。

舊金山聯邦儲備銀行的代表未回應置評請求。加州監管機構的一位發言人表示：“我們正在積極調查情況並進行徹底審查，以確保本部門盡一切努力保護加州居民。”

布魯金斯學會高級研究員亞倫·克萊因指出，過去當受多重監管的銀行倒閉時，“各方相互推諉，導致責任歸屬不明。但美聯儲對硅谷銀行實施了全方位監管”。

夸爾斯先生表示，當前局勢表明美聯儲的監管規則可能需要調整。他特別指出，央行規則手冊中存在一個假設：擁有未保險存款（即超過25萬美元存款保險上限部分）的客户“黏性更高”，在危機中擠兑可能性更低。

硅谷銀行大部分存款未獲保險覆蓋，在3月10日倒閉前一天，客户試圖提取420億美元——約佔該行總存款的四分之一。

“這些假設雖然基於長期經驗看似合理，但最終被證明是錯誤的。”夸爾斯説，“關鍵在於：這種誤判是源於特定客户羣體，還是未來對所有機構都將失效？”

記者安德魯·阿克曼，聯繫方式：[email protect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