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聯儲面臨加息難題 - 《華爾街日報》

美聯儲主席傑羅姆·鮑威爾及其同僚本週面臨多年來最艱難的決定之一：是再次加息以對抗頑固的高通脹，還是在2008年以來最嚴峻的銀行業危機中暫停加息。

是否加息25個基點的決定可能部分取決於市場如何消化週日兩家瑞士銀行業巨頭瑞銀與瑞信的強制合併，以及其他旨在消除銀行業系統性風險恐慌的措施。美聯儲為期兩天的議息會議將於週三結束。

過去一年美聯儲始終通過前瞻指引傳遞利率動向，以避免意外並減少市場波動。但政策會議前夕突發的流動性危機實屬首次。芝加哥商品交易所數據顯示，週一午盤時利率期貨市場押注美聯儲加息25個基點的概率約為75%。

若央行官員認為銀行業衝擊將導致信貸及其他金融條件面臨驟然收緊風險，則可能傾向於暫停加息。而那些認為影響更可能是暫時性、可控或温和的官員，或主張在通脹仍處高位時繼續推進旨在給經濟降温的加息舉措。

“這將是一個艱難的決定，溝通起來非常棘手，”前美聯儲高級經濟學家、現任耶魯大學管理學院教授的威廉·英格利希表示。

美聯儲通過提高利率來對抗通脹，手段是收緊金融條件（如提高借貸成本、壓低股價和推高美元匯率）以抑制需求。

在經濟表現超出許多經濟學家關於即將放緩的預測之際，加息可能凸顯美聯儲對抗價格壓力的決心。但如果官員們誤判形勢，則可能加劇市場動盪、引發痛苦衰退，甚至需要更大力度的干預措施。

美聯儲官員在2月初放緩了加息步伐，將利率上調25個基點至4.5%-4.75%區間，延續了自20世紀80年代初以來最快的加息週期。此前在12月和11月分別加息50個基點和75個基點。

兩週前，鮑威爾暗示官員們將討論在經濟數據顯示今年初就業、支出和通脹強於預期後，是加息25個基點還是更大的50個基點。

美聯儲本週的利率決定部分取決於市場對瑞銀強制收購瑞信的反應。照片：Al Drago/彭博新聞隨後硅谷銀行遭遇擠兑，在客户一天內提取近四分之一存款後，該銀行於3月10日倒閉。為防止恐慌蔓延，聯邦監管機構為這家加州銀行及另一家機構紐約簽名銀行的無保險存款提供擔保。美聯儲還開始以更優惠條件向銀行提供最長一年的貸款。

目前尚不清楚這些措施是否緩解了市場對其他地區銀行健康狀況的廣泛擔憂。本月第一共和銀行股價已下跌超80%。

銀行業震盪很可能導致貸款收縮——即便在危機未惡化的最佳情況下——因為銀行將面臨監管機構及自身管理團隊更嚴格的風險管控審查。

高盛經濟學家估計，行業壓力導致的貸款標準收緊相當於美聯儲基準利率上調25或50個基點。

過去一年美聯儲官員多次承認可能被迫同時應對通脹和金融不穩定兩大難題。多位官員表示將動用緊急貸款工具（如上週推出的措施）來穩定動盪的金融業，以便繼續通過提高利率抑制通脹。

“用貨幣政策化解金融穩定風險可能對經濟造成不利影響，”紐約聯儲主席約翰·威廉姆斯在11月演講中表示，“貨幣政策不應試圖面面俱到卻無一精通。”

最新數據顯示工資與物價上漲壓力依然強勁。去年末通脹的回落趨勢在今年一二月份陷入停滯。多位前央行官員認為，除非信貸緊縮顯著惡化，否則有充分理由繼續加息25個基點。

“我會建議他們堅持加息25基點。若選擇暫停，可能引發’他們掌握了什麼我們不知道的信息’的猜疑，“2018至2022年擔任美聯儲副主席的理查德·克拉裏達表示。

其他人士擔憂暫停加息可能導致所謂"金融主導"風險，即貨幣政策過度聚焦規避市場壓力，反而削弱抗通脹成效。

“鮑威爾費盡心力才建立起抗通脹公信力，“杜克大學經濟學家、美聯儲前高級顧問艾倫·米德指出，“在當前數據支持下，按兵不動顯然不妥。”

若銀行危機快速平息，暫停加息的決定可能通過刺激市場反彈來放鬆金融環境，反而加劇通脹。“不加息的風險在於市場會立即對下次會議降息進行定價，“對沖基金城堡公司全球固定收益經濟研究主管安吉爾·烏比德分析道。

也有前政策制定者提出令人信服的反對加息理由。

“在金融衝擊已造成信貸環境收緊的當下，加息無異於火上澆油，“波士頓聯儲前主席埃裏克·羅森格倫強調，“當前25基點的加息對通脹影響有限，卻可能對金融環境產生放大效應。”

美聯儲官員今年早些時候主張放緩加息步伐，以便有更多時間分析去年快速加息的影響。達拉斯聯儲主席洛麗·洛根在一月份的演講中表示：“如果你在公路旅行中遇到霧天或危險的高速公路，減速是明智之舉。”

前官員們反駁了暫停加息會加劇對銀行業擔憂或削弱央行抗擊通脹決心的觀點。

“人們談論美聯儲的信譽與通脹有關，但美聯儲的信譽最好通過為經濟做出合理決策來維護，“麻省理工學院戈盧布金融與政策中心訪問教授羅森格倫表示。

前美聯儲理事傑里米·斯坦指出，即使銀行擠兑的所有風險都已消除，更多銀行在提高存款利率的壓力下可能面臨壓力。這可能會抑制信貸擴張，而信貸擴張正是美聯儲加息的目標之一。

因此，跳過加息並不一定要以犧牲抗擊通脹為代價。“你會想説，‘這在一定程度上替我們完成了貨幣政策的工作’，“斯坦先生説。“如果你能很好地有效地傳達這一點，25個基點和0之間的選擇就不如你如何解釋它重要。”

追蹤消費者和企業對未來通脹預期的調查顯示，近幾個月來保持穩定或有所下降，許多經濟學家認為這是實際通脹的重要驅動因素。這可能支持本週暫停加息的理由。

現任Pimco全球經濟顧問的克拉裏達先生表示，鑑於近期經濟活動和通脹的強勁表現，他擔心美聯儲將更難解釋為何不加息。但他補充説：“如果我認為他們能夠成功暫停加息，我願意討論這個問題。”

聯繫尼克·蒂米拉奧斯，郵箱：[email protected]

本文發表於2023年3月21日印刷版，標題為《美聯儲本週利率決定格外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