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省理工學院博物館激盪的探索精神》——《華爾街日報》

‘MIT收藏’展館攝影：安娜·奧利維拉馬薩諸塞州劍橋市

摺紙藝術如何用於探索星際空間？

電腦鍵盤能否預警阿爾茨海默症？

編程讓機器下國際象棋和疊疊樂哪個更容易？

已滅絕的花朵聞起來是什麼氣味？

通常博物館能引發我們思考一個問題就令人欣喜，而MIT博物館卻拋出了無數問號。這些問題橫跨眾多學科，散佈在超過5萬平方英尺的空間裏，讓我們不斷驚歎、時而困惑、幾乎時刻感受到智力挑戰。

去年秋天，該館遷入由波士頓Höweler + Yoon建築事務所設計的三層新館，坐落於麻省理工學院城市校區的核心地帶。高校博物館通常旨在彰顯學術成就，這裏也不例外。但突破傳統模式的是，MIT博物館聚焦科學項目、科學理念相關藝術品及校史文物。館長約翰·杜蘭特曾表示，該館旨在"將MIT的內核外顯"，既向校內羣體也向公眾展示研究項目及其深遠影響。在此過程中，我們亦發現天才常與怪癖相伴，教育本質是探索，即便科學導向的機構也難逃當代政治風潮的影響。

“麻省理工精華”展區圖片來源：安娜·奧利維拉展館包含四個主要展廳及若干小型空間。我們按既定路線首先參觀"麻省理工精華"展區，這裏彙集了近二十項該校孕育的創新成果：揹包大小的"SurgiField醫療套件"可在患者周圍充氣展開，在野外創造無菌手術環境；為太空望遠鏡設計的摺疊式遮光罩展開時如摺紙雕塑般精巧；通過計算機鍵盤敲擊時序分析，有望實現神經退行性疾病的早期診斷。

第二展廳"基因文化"探討基因工程，既展示實驗室儀器與新技術，也警示"新興倫理道德問題"。展品間點綴着藝術品，營造出"藝術與科學的對話"。

第三展廳"人工智能：警惕鴻溝"記錄了麻省理工半世紀來在AI領域的研究，觀眾可參與體驗AI寫詩、人臉識別和戰鬥機導航。儘管ChatGPT的亮相使該領域備受關注，但麻省理工的許多探索聚焦物理世界。我們看到2019年的機械臂演示視頻——它正嫺熟地玩着抽積木遊戲"疊疊樂"。展方介紹，疊疊樂的編程難度高於國際象棋，因為機械臂需要感知反饋系統、穩定性判斷力、摩擦力測算及現實學習能力——尤其是當積木塔轟然倒塌時。

‘MIT收藏’展廳攝影：安娜·奧利維拉幾乎每次穿過這些展廳來到最後的“MIT收藏”展區（陳列着校內文物），都會發現意想不到的驚喜：亞瑟·甘森充滿想象力的機械雕塑，比如一台只會給自己上油的機器；或是MIT黑人經歷的嚴肅編年史，收錄了過去半個世紀的口述歷史。在遺傳學展廳的藝術品中，克里斯蒂娜·阿加帕基斯與銀杏生物工程團隊聯合亞歷山德拉·黛西·金斯伯格、西塞爾·托拉斯創作的《復活崇高》（2019年）令我震撼。合作藝術家與科學家們從已滅絕花卉（Orbexilum stipulatum）中提取DNA，隨後效仿《侏羅紀公園》嘗試合成其氣味。一段虛構田園風光的視頻營造出某種氛圍；而觀眾站立其下的“擴散罩”則提供了另一種體驗——讓人嗅到潮濕、泥土與辛香交織的氣息。整體效果奇特動人，喚起轉瞬即逝與失落之感。

人工智能展廳的探索更具啓發性，甚至直面該領域的風險。我們會看到一段令人不安的逼真“深度偽造”視頻，其中理查德·尼克松總統宣佈阿波羅登月任務失敗。展覽還警示了人臉識別軟件的危害性及其“侵入式追蹤人員動向”的能力。

“人工智能：注意差距”展覽攝影：安娜·奧利維拉但存在一些反覆出現的問題——當代政治偏好往往模糊而非闡明觀點。在開場的基因學展板上，所謂生物技術領域需要"公平與正義"究竟何意？同一展廳裏，藝術與科學的"對話"最終呈現為一系列缺乏啓發性的、時而天馬行空的獨白。某件作品戲謔地探討基因改造粉色雞的概念——這種顏色旨在抗議"異性戀男性霸權"；另一件則記錄藝術家通過"用女性細胞製造精液"來"顛覆父權制"的嘗試，並將其用於"新型公共儀式"，但這些術語的真實含義全都語焉不詳。

在關於AI的討論中，當聲稱面部識別技術精度提升"對某些羣體而言"在被"執法部門"使用時"只會延續傷害"時，這種傷害實際應歸咎於面部數據的濫用，而非技術精度的提高。而在展現MIT歷史的系列展品中，關於種族差異的例證或對某位校長"駭人"觀點的影射，只要求我們機械附和；若要深入理解，則需要未提供的詳細説明和背景信息。

這些案例很可能反映了MIT的校園文化，若真如此，它們確實與此地相得益彰。但博物館絕大多數展品質量上乘，引發的問題如此豐富，已然達成其使命：這個非凡的機構被"由內而外"地展現，讓我們得以用全新視角審視其成就（與不足）。

羅斯坦先生是《華爾街日報》的特約評論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