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西在槍支購買激增後着手收回武器——《華爾街日報》
Luciana Magalhaes and Samantha Pearson | Photographs by Tuane Fernandes for The Wall Street Journal
聖保羅——巴西左翼總統路易斯·伊納西奧·盧拉·達席爾瓦上任三個月以來，已推翻了其保守派前任雅伊爾·博索納羅實施的寬鬆槍支法，暫停新槍支登記，並將個人持槍上限從六支減至三支。
現在面臨更艱鉅的任務：説服民眾上交武器。
根據巴西智庫伊加拉佩研究所基於軍方和警方數據的估算，在目前巴西民間登記的約300萬支槍支中，超過半數（160萬支）是在博索納羅執政的四年間（截至2022年）購買的。這一增長髮生在歷史上對民用武器實施嚴格管制的國家。
儘管達席爾瓦所在的勞工黨重新掌權，但許多巴西槍主表示不願因政策收緊而放棄槍支。
“是時候放下本不該持有的武器了，“達席爾瓦在10月總統選舉擊敗博索納羅後表示，“槍支帶來死亡，而我們選擇生命。”
為統計前任執政期間流入民間的槍支數量，達席爾瓦要求所有持槍者在3月31日前，將2019年5月後通過寬鬆政策購買的槍支送至就近警局，接受檢查並錄入政府數據庫。
巴西司法部長弗拉維奧·迪諾向《華爾街日報》表示，達席爾瓦總統將於四月頒佈法令，強制要求超出每人三支新規的槍支持有者向政府出售武器，否則將面臨逮捕。
“任何未申報的槍支都將被視為非法武器…持有者將構成犯罪，“迪諾部長強調。根據《解除武裝法》，持有非法槍支可判處2至4年監禁並處罰款。
政府數據顯示，目前僅有60%的槍支擁有者完成了登記手續。
在辯論中，多位政界人士和民眾援引了美國的槍支政策。前總統博索納羅執政期間曾頒佈40餘項法令放寬武器限制，試圖在巴西推行他所謂的"美式槍支立法”。
在聖保羅新開的射擊場內，莉珊德拉·帕斯夸爾打完一梭子9毫米斯特里博格半自動手槍後，將長髮向後一甩。和當地許多持槍者一樣，她認為平民理應擁有用槍支自衞的權利。
“美國人都可以，為什麼我們不行？“她反問道。
去年五月，勞工黨發佈了一則關於美國校園槍擊案的競選視頻。畫面上疊加的文字寫道：“這就是槍支法鬆綁的後果。你們想讓巴西也變成這樣嗎？”
2017年巴西兇殺案數量位居全球之首，而在博索納羅政府治下的2022年，該數字已降至15年來最低。槍支愛好者認為這印證了他們的觀點：讓守法公民持槍能有效震懾犯罪分子。
但反槍支運動人士指出，早在博索納羅上任前的2018年，兇殺案數量就已呈下降趨勢，他們認為這種減少部分歸因於敵對幫派間血腥地盤戰爭的休戰，而非寬鬆的槍支法。
對許多年輕巴西人而言，博索納羅執政時期是他們有生以來首次能輕易獲得槍支的年代。
1980年代該國軍事獨裁結束時，槍支法律相對寬鬆：任何21歲以上者都可在商場購買槍支。汽車設計配有槍械暗格，男士包袋設有槍套。
但2003年，當從工會活動家轉型為政治家的盧拉首次就任總統時，巴西通過了全球最具深遠影響的控槍政策之一。其政府稱這是應對犯罪率激增的必要措施。
2005年公投中，64%巴西人表示不同意全國禁售槍支。但2003年實施的限制措施一直延續至2016年勞工黨失去總統職位。
博索納羅的前任特梅爾放寬了持槍和攜槍的部分限制。但正是在這位前陸軍上尉博索納羅任內，槍支擁有量激增。
法律專家、法律與公共安全研究中心主任法布里西奧·雷貝洛表示，巴西近幾十年來在控槍政策上的反覆搖擺，使該國成為槍支立法的天然實驗場。但他指出，由於犯罪數據與槍支登記存在多個官方數據庫，難以得出明確結論。
根據官方數據，在博索納羅執政期間，巴西平均每天新增一家射擊俱樂部，其中女性會員數量持續增長。許多俱樂部開始提供24小時營業服務。而根據四月頒佈的政令，盧拉總統將禁止射擊俱樂部全天候運營。
博索納羅政府曾允許持槍者在前往射擊俱樂部途中隨身攜帶上膛武器。司法部長迪諾指出，政府懷疑許多俱樂部保持全天營業，只是為了給會員提供晝夜隨時合法攜帶上膛武器的藉口。
“射擊俱樂部沒必要像提供基本公共服務那樣全天開放——它們本就不是，“他如此強調。
47歲的商人法比奧·佩雷拉透露，自己常在凌晨兩點失眠時前往射擊俱樂部。“我甚至停止了心理治療，因為射擊更能讓我放鬆，“他在聖保羅高檔社區某射擊俱樂部休息區説道。
他認為持槍者正成為盧拉政府的替罪羊，並批評控槍政策"被當作包治百病的靈丹妙藥，彷彿這是巴西最嚴重的社會問題”。
反槍支運動人士指出，合法槍支庫存增加必然導致更多武器被盜並轉售給犯罪分子。迪諾部長對大量以狩獵許可證名義售槍表示質疑，因巴西法律僅允許獵殺野豬時持槍。
研究機構"和平之都"負責人卡羅萊納·裏卡多表示，雖然缺乏全國槍支盜竊數據，但2011至2022年間聖保羅日均失竊槍支約9支，該結論基於政府與警方數據得出。
在聖保羅的射擊俱樂部，會員們表示，遭遇搶劫的風險正是他們需要自我保護的原因。
古斯塔沃·帕齊尼於2019年開設了第一家射擊俱樂部，如今擁有三家——據他稱會員已達萬人。他表示需要全天24小時營業以看守武器庫。他回憶説，最近犯罪分子趁市內另一傢俱樂部關閉時洗劫了那裏，盜走約70件武器。
“我心想：如果我們的槍也被偷，我們就破產了……所以我開始睡在俱樂部裏。”
他的會員們表示，達席爾瓦先生禁止攜帶上膛武器的法令使他們成為目標，因為犯罪分子知道進出射擊俱樂部的人所持武器都是空的。
“如今襲擊者會在門口蹲守，“退休聯邦警察拉梅農·德·奧利維拉·弗雷塔斯説，“他們知道會員無法自衞。”
聯繫記者盧西亞娜·馬加良斯請致信 [email protected]，薩曼莎·皮爾森請致信 [email protected]
本文發表於2023年3月22日印刷版，標題為《巴西試圖在購槍激增背景下收回槍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