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聯儲在通脹與銀行動盪之間走鋼絲——還能撐多久？——《華爾街日報》

美聯儲肩負着維護金融體系與宏觀經濟穩定的雙重職責。理論上，這兩項使命需要不同的政策工具。

美聯儲正試圖恪守這種職能分離原則。週三，它通過加息25個基點並預告還將有一次加息，繼續推行其抑制經濟過熱、遏制通脹高企的政策。與此同時，為控制兩週前硅谷銀行倒閉引發的連鎖反應，該機構一直通過貼現窗口向銀行體系慷慨注入流動性。

現實中，這兩項工作難以涇渭分明。加息通過多重渠道抑制經濟增長與通脹，其中就包括推高金融機構自身融資成本，從而收縮信貸規模。這一過程通常平穩推進，但偶爾會引發劇震：銀行或監管薄弱的貸款機構破產或瀕臨破產，資產價值暴跌，公眾恐慌情緒蔓延，最終對經濟造成的衝擊遠超美聯儲預期。這正是華爾街諺語"美聯儲加息直至危機爆發"的由來。

週三的決策表明，美聯儲已意識到危機正在顯現。最新數據顯示經濟增速回升且核心通脹居高不下。本月早些時候，美聯儲主席傑羅姆·鮑威爾向國會暗示，這些趨勢可能要求將利率上調至5.25%以上，甚至遠超該水平。但週三公佈的預測顯示，鮑威爾及其同僚已放棄原定計劃，仍維持去年12月會議設定的聯邦基金利率目標區間——當前為4.75%-5%，預計今年峯值將停留在5%-5.25%。

“我們正在觀察銀行業發生的情況，並思考信貸條件是否會出現某種緊縮，”鮑威爾先生告訴記者。“在某種程度上，這替代了加息。”

由於預期的信貸緊縮，美聯儲官員將今年預期增長率從12月預測的0.5%微調至0.4%。圖片來源：Kevin Dietsch/Getty Images由於預期的信貸緊縮，美聯儲官員將今年預期增長率從12月預測的0.5%下調至0.4%，並將明年預期增長率從1.6%下調至1.2%。

如果美聯儲的預測和假設被證明是正確的——銀行不穩定因素基本得到控制，通脹率從5%-6%回落至2%——那麼這種平衡舉措將取得成功。以金融市場破壞或通脹為代價，就能以相對較低的成本避免真正的系統性金融危機。

事態發展還存在許多其他可能性，其中兩種尤其令人擔憂。一是美聯儲可能反應過度。它和其他監管機構可能為一個孤立的問題擴大了銀行業安全網，而這個問題並未產生真正的系統性影響。通過降低今年的利率路徑，美聯儲可能放鬆了整體金融條件，阻礙了對抗通脹的努力。

已有先例。1987年，美聯儲新任主席艾倫·格林斯潘通過加息確立其鷹派立場時股市崩盤。

隨後他迅速降息。市場崩盤未留下經濟痕跡，通脹持續攀升，美聯儲不得不進一步收緊政策，導致1990-91年經濟衰退。1998年，格林斯潘先生為應對大型對沖基金長期資本管理公司崩潰引發的市場混亂再次降息。等到他重啓加息時，互聯網泡沫已進一步膨脹。

鮑威爾先生避開了這些情景——他本週不僅沒有停止加息，更未降息，原則上還能相對輕鬆地加快加息步伐。

另一風險在於金融體系比美聯儲意識到的更為脆弱，本週加息可能加劇了這種脆弱性。

硅谷銀行雖是個例，但許多銀行都存在未實現債券虧損且嚴重依賴無保險存款。這些存款正流向"大而不能倒"銀行或高收益貨幣市場基金——本週加息可能加速這一趨勢。金融體系中可能還潛伏着其他未被察覺的風險。

2007年金融危機初期，時任美聯儲主席伯南克試圖通過降低貼現率而非聯邦基金利率來區分金融穩定與貨幣政策。但抵押貸款危機此後持續惡化，數月內美聯儲就轉向寬鬆貨幣政策。

幾乎沒有理由認為當前金融體系像當年那般脆弱。但美聯儲或許會發現，要兼顧雙重職責依然並非易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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