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正在失去他們的天職——《華爾街日報》

波士頓

麻省總醫院布里格姆分院的住院醫師正嘗試組建工會。若成功，這個擁有2500多名成員的工會將成為全美最大同類組織，加入近年來通過"實習醫師與住院醫師委員會"聯合的約15%美國醫培人員行列。醫生們組織工會的核心訴求是重拾以服務為本的職業認同，並爭取隨着醫療行業日益商業化和集中化而喪失的自主權與公平工作條件。

醫生們為其職業兼具神聖使命與科學服務社會的特質而自豪。這些在大學接受精英教育的專業人士，曾離開城市在所服務城鎮開設獨立診所或小型合夥機構。這種自主性讓他們能根據患者支付能力彈性收費——有的多收，有的少收，有的分文不取。其專業權威性使他們即便在非醫療事務上也能有效為患者發聲。與社區病患的熟稔關係更促使他們全方位參與地方事務。

但自20世紀中葉以來，隨着教學醫院被納入大型企業體系，醫療成本持續攀升，醫院系統遊説出台的政策形成了繁複昂貴的監管環境，迫使私人執業者難以為繼。對醫生而言，醫院收購診所的承諾是：作為僱員無需再操心行政手續和盈虧問題，醫院將全權處理。理論上醫生從此可專注於臨牀而非行政工作。

如今，美國近四分之三的醫生已成為企業實體僱員，患者和醫生都日益感到，醫院系統正變得與保險公司和製藥公司一樣充滿阻礙。醫生大部分時間並非用於診療，而是耗費在他們原本試圖迴避的行政事務上。2016年《內科學年鑑》的一項研究》顯示，醫生每花1小時看診，就要處理2小時文書工作。

隨着醫療資源向人口稠密的城市集中，受僱醫師正從城鎮社區中消失。這種現象不僅是人才流失或小企業倒閉，更是城鎮社會結構重要組成部分的缺失。連鎖醫療模式還限制了醫生的執業時長、範圍和地點等諸多方面。

在醫生自主權萎縮的同時，新的問題日益凸顯：職業倦怠。情感與體力耗竭是推動工會運動的主要因素之一。根據項目主管的記錄，住院醫師要輪值28小時班次，四周週期內平均每週工作80小時。抑鬱症狀發生率約為普通人羣的三倍。女性醫師的自殺率更是其他職業女性的四倍之高。

西格蒙德·弗洛伊德曾説，有意義的生活源於工作與愛。職業倦怠的核心——道德耗竭，正是一種愛轉化為失落的過程。醫生們被迫為流程而非患者工作。他們或許被稱為"住院醫師"，但對許多人而言，醫院已不再是家園。

將醫生視為"博學專業人士"的情懷帶有貴族義務的意味。但那些在惡劣工作條件和資源不足中掙扎的實習醫生們，既感受不到崇高，又揹負着全部責任。

多數職業朝九晚五，而極少數職業堪稱天職。目前，醫生仍是其中之一。如今日益興起的工會化趨勢，正是為守護這份職業的神聖性。通過重新協商合約，醫生們正在為更好地履行社會誓言而奮鬥。

斯坦利博士是布萊根婦女醫院研究員。

波士頓麻省總醫院布萊根分院。圖片來源：麻省總醫院布萊根分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