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爾街日報》：俄烏戰爭恐引發新一輪核武競賽

烏克蘭戰爭加速了冷戰以來苦心構建的國際軍控體系瓦解，專家們愈發擔憂隨着數十年核武器數量限制的崩潰，可能引發新一輪核軍備競賽。

俄羅斯總統普京上月宣佈暫停執行《新削減戰略武器條約》——這是僅存仍生效的軍控條約之一。該條約限制美俄部署的戰略核武器數量。此前莫斯科已多次發出近乎公開的威脅，表示準備在烏克蘭使用核武器。

專家指出，俄軍在烏克蘭使用可搭載核彈頭的導彈投送常規彈頭，使未來任何軍控談判複雜化；而美俄關係跌至冰點，也令外界對兩國能在2026年2月現行條約到期前達成替代協議的希望變得渺茫。

全球核擴散擔憂持續升温：伊朗近期生產出接近武器級濃縮鈾，美國與朝鮮就平壤擴張核武計劃的談判陷入僵局。韓國等美國盟友間已出現重新審視無核化政策的討論，以應對當前更不穩定的局勢。

與此同時，華盛頓方面關於未來美俄軍控協議價值的辯論正日趨激烈，在一箇中國核武庫不斷擴充卻不受任何約束、且北京對談判控制措施毫無興趣的世界裏。

大西洋理事會斯考克羅夫特戰略與安全中心主任、五角大樓前高級顧問馬修·克羅尼格表示，即使克里姆林宮未能在2026年前廢除《新削減戰略武器條約》，美國國會同意簽署不考慮中國核進展的替代條約的可能性也"基本為零""。““軍控前景相當黯淡。””

本月俄羅斯導彈襲擊後，烏克蘭哈爾科夫郊外的彈坑。圖片來源：帕夫洛·帕霍緬科/EPA/Shutterstock在烏克蘭衝突前，軍控體系已承受壓力。2002年美國退出《反彈道導彈條約》，聲稱其已過時。另一項限制彈道導彈類別的《中導條約》則在2019年瓦解，此前多年華盛頓一直指控俄羅斯違反該條約。

普京宣佈暫停《新削減戰略武器條約》並未徹底廢除該條約——俄官員表示雖不允許核查其聲明數據，但仍將遵守條約規定的雙方部署不超過1550枚核彈頭上限。然而此舉已嚴重削弱條約效力。

目前，美國官員表示，他們確信俄羅斯在2022年底前遵守了條約限制。但隨着時間的推移，特別是自新冠疫情首次導致核查暫停以來，華盛頓對俄羅斯遵守彈頭限制及其他上限的信心勢必下降。

除已部署彈頭外，該條約還限制雙方可擁有的戰略導彈和轟炸機數量。但特朗普政府曾試圖將非戰略性戰術核武器（理論上可用於戰場）納入協議未果。據估計，俄羅斯擁有約2000件戰術武器，而美國武庫中約有230件。

俄羅斯將美國對烏克蘭的支持與條約執行討論掛鈎的做法引發了軍控倡導者的擔憂。

核威脅倡議組織全球核政策項目副主席林恩·魯斯滕指出，克里姆林宮試圖以《新削減戰略武器條約》為籌碼要挾美國改變對烏政策，這"實際上使美俄不可能重返談判桌"。

倫敦國際戰略研究所戰略、技術與軍控主任威廉·阿爾伯克在本月早些時候的論文中表示，俄羅斯在戰時將導彈改用於不同發射平台（例如使用反艦導彈和地對空導彈攻擊烏克蘭地面目標），這使得未來任何基於區分導彈類型和發射平台的軍控努力變得複雜化。

他還表示，俄羅斯向鄰國白俄羅斯提供"伊斯坎德爾-M"導彈（可攜帶500多公斤有效載荷打擊數百公里外目標），加上普京特別提及該導彈的核打擊能力，“對全球導彈控制體系造成了沉重打擊”。

莫斯科附近的一台俄羅斯"伊斯坎德爾-M"導彈發射車。圖片來源：馬克西姆·希彭科夫/Shutterstock或許最重要的是，包括普京去年秋天在內的俄羅斯官員多次暗示可能在戰爭中使用核武器，這動搖了自二戰以來確立的核禁忌。華盛頓智庫軍備控制與防擴散中心政策主任約翰·埃拉斯表示，這可能開創危險先例，促使其他國家尋求核武器。

“如果俄羅斯被認為通過核威脅和核訛詐實現了部分目標，這將樹立極其危險的先例，“他説。“屆時朝鮮會變本加厲，伊朗很可能將製造核武器，中東可能還會有半打國家效仿。”

這一切引發了華盛頓關於美國未來核戰略的辯論。雖然有人認為俄羅斯暫停《新削減戰略武器條約》為美國擴大核武規模提供了機會，但許多專家認為，只要莫斯科遵守彈頭數量上限，美國就不應撕毀條約，而應讓俄羅斯承擔在2026年前挽救或終止該條約的責任。

然而除此之外，關於美國核戰略應如何隨着中國核武器計劃的擴張而演變，各方觀點存在衝突——隨着時間的推移，華盛頓可能將面對兩個核武敵對大國。

上月美國情報界年度威脅評估報告指出：“北京對限制其計劃的協議不感興趣，也不會接受固化美俄優勢的談判。“據美方官員估計，中國目前擁有約400枚核彈頭，到2035年部署的核彈頭數量可能達到1500枚。

中國在南海部署的彈道導彈潛艇。圖片來源：中國絃歌網/路透社關於美國應對策略的爭論，本質上是關於威懾本質的不同理解。

克雷尼格認為，隨着俄中核武庫的聯合擴張，美國必須堅持傳統核戰略並逐步增加部署彈頭，以保持對俄中軍事基地、指揮控制系統及導彈發射井的威懾能力。這意味着任何限制部署核彈頭的《新削減戰略武器條約》後續協議都難以達成。

另一些專家則警告，這種策略可能引發代價高昂且危險的軍備競賽——當各方都對彼此的決策做出反應時，最終沒有真正的贏家。

軍控協會執行主任達里爾·金博爾指出，美國仍有時間應對中國的核擴張，但關鍵在於"避免嚴重倒退——我將其定義為美俄突破《新削減戰略武器條約》限制”。

他表示，華盛頓和莫斯科之間仍有空間就彼此對對方核計劃的重大關切進行長期討論，包括美國對俄羅斯戰術核武器的擔憂以及俄羅斯對導彈防禦系統的憂慮。

“真正的問題在於，美國——或者説任何其他國家——究竟需要多少核武器才能威懾核對手發動攻擊？“他説，“我們需要的是足夠威懾的數量，而非與對方持平的規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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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發表於2023年3月23日印刷版，標題為《衝突恐將引發核軍備競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