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爾街日報》：多米寧對福克斯的訴訟案證據不足

近幾周，主流媒體對福克斯新聞內部通信和證人證詞在多米尼恩投票系統公司對其提起的誹謗訴訟中被披露一事做出了可預見的反應。由於對福克斯作為另類媒體聲音的成功心懷不滿，許多媒體機構提供了一種扭曲的敍述——很大程度上只是重複多米尼恩的説辭——聲稱這些披露將終結福克斯的法律辯護。《紐約時報》、《華盛頓郵報》、CNN、MSNBC等媒體的評論員，對福克斯可能遭遇的挫折幸災樂禍，在誹謗案即將開庭審理之際歡呼雀躍。

但這些披露的真正意義與這些媒體所聲稱的恰恰相反。兩件事是明確的：首先，如果適用法律得到忠實執行，事實將徹底顛覆多米尼恩對福克斯的誹謗指控。此案應作出有利於福克斯的裁決，如果不是在審判階段，那麼在上訴階段也會如此。

其次，一項不利於福克斯的裁決將是對媒體自由的重大打擊，使新聞媒體在報道那些最終被證明是虛假的、具有新聞價值的指控時，面臨過大責任的風險。

2020年大選後不久，特朗普總統及其團隊多次指控多米尼恩投票機被用於選舉欺詐計劃。儘管這些指控未經證實，但作為司法部長，我不能立即否定它們。查明真相需要調查，我授權進行了調查。在接下來的幾周裏，我們沒有發現任何證據或差異，基於專家評估，我越來越確信對多米尼恩的指控是沒有根據的。

與此同時，幾位福克斯新聞主持人就總統團隊（以魯迪·朱利安尼和西德尼·鮑威爾為首）對多米尼公司的指控及其證據依據進行了採訪。記錄顯示，主持人將這些説法作為未經證實的指控進行報道，並未斷言其真實性。儘管如此，多米尼公司仍以16億美元（相當於該公司2018年估值的20倍）的天價起訴福克斯新聞，聲稱後者在報道特朗普團隊的指控時，實質上是在宣揚這些指控屬實。

主流媒體的判斷似乎已被情緒左右。多米尼公司提出的這一理論對整個新聞行業構成嚴重威脅——如果左翼認為在"僅報道他人指控就可能構成誹謗"的世界裏只有福克斯會面臨訴訟風險，那他們的記憶未免太過短暫，想象力也過於貧乏。誰還記得從2016年大選到特朗普執政期間充斥媒體的"通俄門"虛假指控？或是1992年老布什競選連任時遭遇的"伊拉克門"不實報道？又或是邁克爾·阿文納蒂在卡瓦諾大法官參議院確認聽證期間提出、獲得有線新聞全天候播報的聳人聽聞的指控？

媒體之所以能報道這些事件而不必承擔誹謗責任，是因為現行法律為鼓勵公眾議題的自由討論提供了廣闊空間。這項法律保護的適用範圍早已明確，而福克斯的報道完全符合規範基於三點：首先，記者報道具有新聞價值的他人指控（即便最終被證偽）不構成誹謗；只要明確標註為"未經證實的指控"而非事實，任何誹謗責任都應由指控提出者而非媒體承擔。結合上下文審視福克斯主持人的相關表述，顯然該公司僅在進行事實性報道，而非背書指控的真實性。

其次，誹謗僅適用於虛假的事實陳述，而非觀點表達。因此，記者進行評論——即對指控發表看法——只要不宣稱指控中具有誹謗性質的內容屬實，就不構成誹謗。在福克斯的案例中，主持人若發表評論暗示相關指控令人不安、性質嚴重或需要調查，這些均屬觀點陳述，不能作為誹謗訴訟的依據。

最後，長期以來司法實踐認為，第一修正案要求為媒體提供更多"呼吸空間"，以保護其在報道重大公共關切問題或爭議核心人物行為時無意造成的虛假陳述。此類案件適用最高法院在《紐約時報公司訴沙利文案》（1964年）中首次闡明的"實際惡意"標準。在此情形下，即使作出虛假事實陳述，媒體發言人也無需承擔誹謗責任，除非其陳述時明知內容虛假或對其真實性存在重大懷疑。

關鍵在於發言人的主觀狀態。該媒體機構其他人員對陳述真實性的嚴重懷疑不能歸咎於發言人本人。因此，在福克斯案中，即使多米尼恩公司能證明採訪朱利安尼或鮑威爾的主持人認可其指控屬實，現有證據也無法表明這些主持人曾對指控真實性產生重大懷疑從而存在"實際惡意"。多米尼恩提供的證據僅涉及福克斯其他員工（非涉事主持人）可能存在的懷疑，故不具備法律相關性。

儘管部分保守派人士表示願意考慮在某些特定案件中削弱沙利文案的"實際惡意"標準，但顯然在此案中這樣做並不合理。本案涉及總統選舉報道——這場關乎重大公共利益的角逐歷來充斥着不實指控，同時也涉及對選舉公正性爭議的報道。在此背景下，通過充分辯論培養知情選民機制的公共利益正處於最高位階。若要求媒體在報道此類爭議時承擔誹謗責任，將阻礙信息流通。這還將導致每場選舉都可能因金錢賠償在律師能找到的最深藍或深紅州被重新審理。

保守派不應試圖削弱實際惡意標準。在可預見的未來，我們很可能仍將處於文化共識的對立面。即便觀點準確，我們的立場也容易被當作"虛假信息"對待，亨特·拜登筆記本事件的輿論反應就是明證。保守派新聞機構本就屈指可數，為何要讓它們更容易受到左翼原告律師羣體的攻擊？

左翼陣營應三思是否要為多米寧公司本案勝訴喝彩。雖然左翼擁有更多輿論武器，但由於左翼媒體數量遠超保守派媒體，其面臨的誹謗訴訟風險也更大。蓋洛普民調顯示，僅34%美國人相信主流新聞機構能"全面、準確、公正"報道時事，錯誤報道屢見不鮮。哈里·裏德的教訓猶在：啓動"核選項"廢除司法阻撓議事程序，最終導致最高法院保守派佔據絕對多數。今日一方出鞘的利劍，來日可能反噬其身。

巴爾先生曾於1991-93年和2019-20年擔任美國司法部長，現為哈德遜研究所傑出研究員，並著有回憶錄《接二連三的麻煩事》。該回憶錄的出版商哈珀柯林斯與《華爾街日報》同屬新聞集團旗下，而新聞集團與福克斯公司共享所有權。

2018年11月28日，紐約福克斯新聞演播室。圖片來源：馬克·倫尼漢/美聯社刊登於2023年3月24日印刷版，標題為《多米尼針對福克斯的薄弱訴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