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爾街日報》：發行100萬億美元面額紙幣背後的國家陷入新一輪功能失調

津巴布韋哈拉雷——最近一個下午，魯滕多·馬尼瓦在津巴布韋首都一家熱門快餐店點了一份3.5美元的炸雞、薯條和汽水，並遞上一張5美元紙幣。然而收銀員並未找零1美元和兩個25美分硬幣，而是給了馬尼瓦三張印有餐廳名稱的小紙條，標明她可用於下次消費的金額。

這個曾發行過百萬億面值紙幣的國家，如今貨幣體系陷入了新的混亂。由於零錢短缺，企業開始自行印製"貨幣"——這些有時手寫的紙片可作為顧客日後消費的憑證。還有些商家以果汁盒、鋼筆或奶酪片等實物進行找零。

這些紙質代金券和變通方案，是津巴布韋貨幣歷經二十年極端管理不善的最新產物。

危機始於2000年代初，當時穆加貝政府為彌補土地重新分配政策引發的農業崩潰，開始無節制印鈔。當月度通脹率按某指標測算達到796億%的峯值後，政府於2009年廢止津巴布韋元，轉而使用美元。

貨幣更替帶來了數年穩定，直到津巴布韋儲備銀行無法滿足美元需求。2019年初，央行重新啓用津巴布韋元，將美元計價的儲蓄和國債轉換為急速貶值的本幣，導致銀行賬户存款無法以現金提取。

如今，1美元可兑換超過900津巴布韋元，而該國1月份的通脹率高達230%。儘管津巴布韋元仍是官方貨幣，但大多數企業再次要求以美元結算。

這就引出了零錢問題。津巴布韋商業銀行和央行會進口美元現鈔供本地使用，但由於硬幣重量大、價值低，從海外空運硬幣並不划算。在這個疫情前就有近40%人口日均生活費不足1.8美元的國家，最常用的一美元紙幣也經常短缺。

紙質欠條被證明並非令人滿意的解決方案。首先它們不可互換。23歲的大學生馬尼瓦為了等另一位顧客用一美元紙幣付款（這樣她就能用這錢坐公交車回家），在哈拉雷炸雞店的收銀台旁足足等了15分鐘。

“這太讓人沮喪了，“馬尼瓦在等待時説。

法定貨幣？與通常由棉或塑料製成的紙幣不同，紙質代金券也經不起洗衣機的長時間攪動。

津巴布韋報紙記者阿德萊德·莫約説，她不止一次從洗衣機裏取出衣服時，發現上面粘着炸雞店或荷蘭連鎖超市Spar當地分店的褪色代金券殘片。

為了避免這種損失，莫約説她曾接受過奶酪片、額外醬料，還有一次是一個煮雞蛋來代替更多紙質代金券。這些以物易物的交易通常不太划算，比如那片奶酪就花了她0.5美元，但她説這總比隨身攜帶或弄丟多家店鋪的代金券強。“你寧願直接拿到食物，“她説。

辛比薩品牌公司首席執行官沃倫·米爾斯表示，津巴布韋貨幣的失靈迫使企業發揮創意。該公司擁有Chicken Inn和其他幾家快餐連鎖店。

津巴布韋元的快速貶值使得不斷重新印製菜單成本過高，菜單上同時顯示美元和當地貨幣的價格，因此該公司安裝了電視屏幕來顯示餐點和價格。“每次更改價格幾乎要花費我們2000到3000美元，“米爾斯先生説。

辛比薩的代金券有序列號，每六個月更換一次，以避免磨損過度。儘管它們缺乏紙幣的安全特徵，但米爾斯表示，他不知道有任何偽造這些僅面值0.25美元和0.50美元的小票的企圖。“我們不會接受超過3或4美元價值的代金券，“他説。“這不划算。”

購物者在哈拉雷市中心的市場搶購衣物。圖片來源：aaron ufumeli/EPA/Shutterstock該公司還推出了一款名為InnBucks的應用程序，允許顧客通過智能手機接收找零。

Spar超市發行的小票採用複雜圖案和全息圖。這家連鎖超市不得不更換貨架上的電子標籤，因為舊的標籤無法顯示津巴布韋元價格的數字位數。

較小的商店在櫃枱後面保留一本記錄欠顧客款項的賬簿，或在收據上潦草地寫下待償還的金額。一些顧客擔心店主會忘記，開始用手機拍攝這些交易過程。

哈拉雷的經濟學家吉夫特·穆加諾表示，儘管代幣存在缺陷，但大多數津巴布韋人仍然更喜歡它們，而不是用當地貨幣找零。“人們不信任政府。但正是這些人信任私營部門，“他説。“如果我在快餐店拿到代幣，我知道明天再來時它會被接受。”

津巴布韋中央銀行和財政部沒有回應置評請求。

2010年代津巴布韋正式使用美元時，許多企業使用南非蘭特作為找零，當時蘭特兑美元匯率約為10:1。自那以後，這個鄰國的貨幣也經歷了波動——目前蘭特兑美元匯率約為18:1——不再是一個很好的替代選擇。

哈拉雷街頭一名貨幣兑換商正在清點南非蘭特紙幣。圖片來源：菲利蒙·布拉瓦約/路透社銀行卡也沒有被廣泛使用，因為許多津巴布韋人現在一拿到工資就立即以美元現金形式取出。“津巴布韋人給銀行起了個有趣的名字。他們稱之為NMB銀行，“穆加諾先生説。“國家牀墊銀行。”

在哈拉雷的一個角落，艾倫·穆通加和他理髮店旁邊的小雜貨店創建了自己的貨幣聯盟。當穆通加的顧客沒有合適的鈔票支付他5美元的理髮費時，他會讓他們去隔壁買東西，並通過店主在收據上的手寫便條找零。

“我會把收據帶回家，希望他們第二天能有零錢，”他説。如果沒有，“我就買點東西。”

刊登於2023年3月24日印刷版，標題為《如果一張100萬億的鈔票不管用，來點奶酪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