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秘魯，抗議活動暴露出深刻的社會分歧——《華爾街日報》

秘魯安達韋拉斯——去年12月左翼總統佩德羅·卡斯蒂略被罷免後，在這個貧困且以原住民為主的地區引發了暴力抗議浪潮，暴露出農村高地地區長期積壓的不滿情緒，當地許多人認為他們一直被國家政治階層忽視。

三個月過去，在安第斯山脈的小村莊和安達韋拉斯這樣的小城市，民眾的憤怒幾乎沒有消退跡象。這裏既是秘魯極左翼農村政治的大本營，也是數百年來反抗運動的搖籃。

這場危機凸顯了礦產資源豐富的農村原住民社區與大多數秘魯人居住的富裕沿海城市之間的深刻分歧。雖然暴力示威已逐漸平息，但活動人士正策劃新一輪抗議，可能再次威脅該國經濟。1月份秘魯經濟萎縮1%，這是兩年來的首次下滑，因為示威活動導致礦業公司銅停產、旅遊業崩潰，農民無法向美國和中國出口果蔬。

這場秘魯多年來最血腥的抗議已造成67人死亡。

來自安第斯山區的前工會活動家兼鄉村教師卡斯蒂略試圖解散國會並干預司法，卻遭議員投票罷免。他目前因叛亂罪入獄，其副總統迪娜·博魯阿爾特繼任總統。

秘魯國會議員投票決定罷免總統佩德羅·卡斯蒂略，此前這位前工會活動人士試圖關閉國會並干預司法。圖片來源：Javier Torres/Agence France-Presse/Getty Images何塞·基斯佩——呼應了許多高原居民的情緒——將卡斯蒂略的下台歸咎於秘魯歷史上統治首都利馬的統治階級。他説卡斯蒂略從未有機會執政。

“他們違揹人民的意願罷免了他，“基斯佩説，他是安達韋拉斯市附近一位講克丘亞語的馬鈴薯農民，該市有5萬人口。“沒有人能如此輕易地羞辱我們。”

當地抗議領袖歐亨尼奧·阿爾卡敦促人們在抗議活動未能迫使博盧阿爾特女士辭職後繼續起義，儘管她來自阿普里馬克並講克丘亞語，但他認為她是一個外來者。他還希望關閉國會，提前舉行總統選舉並制定新憲法。

“如果他們不聽我們的，民眾將會激進化，“他説。

在利馬，民調機構益普索表示，60%的人認為卡斯蒂略對國會的行動相當於非法手段以繼續掌權，這是秘魯憲法專家的觀點。但在秘魯農村地區，69%的受訪者表示卡斯蒂略是國會敵人政變的受害者。

儘管過去二十年隨着礦業投資激增和國家修建了鋪面公路網絡，貧困率下降了一半，但高原地區的憤怒情緒仍然爆發。

農民珀西·扎拉比亞從靠以物易物換取玉米勉強維生，發展到向歐洲出口牛油果。他現在計劃讓三個年幼的孩子上大學，這將是家族中的第一代大學生。“生活更好了，“他説。

今年一月，庫斯科安第斯山區的原住民封鎖公路，抗議總統迪娜·博魯阿爾特的政府。圖片來源：雨果·庫羅託/美聯社秘魯首都利馬，防暴警察在與抗議總統的示威者發生衝突。圖片來源：盧卡斯·阿瓜約/法新社/蓋蒂圖片社但他的家鄉安塔斯科沒有警察和醫療站。大多數家庭沒有互聯網。承諾多年的灌溉渠從未建成。

“如果有那個項目，我們的農作物產量會好得多，“扎拉比亞説。“但現在，我們靠天吃飯。”

根據利馬研究機構秘魯經濟研究所的數據，秘魯農村家庭中只有22%有自來水和下水道，而城市家庭這一比例為84%。在安達瓦伊拉斯所在的阿普里馬克州，預期壽命比利馬短約六年。根據政府數據，那裏的嬰兒死亡率是首都的兩倍。

多年來，高地地區未能發展良好的公共服務，加劇了全國政客的不滿。

情況在新冠疫情期間惡化，當時秘魯錄得全球最高的人均死亡率。公共政策專家表示，22萬人的死亡暴露出投資不足和貪污問題。

阿普里馬克商會主席愛德華·帕拉西奧斯將高原地區欠發達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歸咎於市政和州政府官員，他説盡管採礦特許權使用費激增，但這些官員未能落實項目。從2015年（一座大型銅礦開始運營的前一年）到2022年，阿普里馬克州的税收收入增長了近10倍。

“人們感覺沒有看到經濟繁榮帶來的好處，“帕拉西奧斯先生説。

曾作為議員調查貪污問題的阿普里馬克州前國會議員理查德·阿爾塞表示，該州約有20名前市長和一位前州長因腐敗入獄。

“腐敗現象極其嚴重，“他説。“他們把資金用於任何事情，除了真正幫助民眾的項目。”

克里斯蒂安·羅哈斯的照片在2月的一次守夜活動中展示，他在阿普里馬克的反政府示威中被催淚彈擊中身亡。圖片來源：Rodrigo Abd/Associated Press儘管迪娜·博魯阿爾特總統來自安第斯地區並會説當地的克丘亞語，但她仍面臨安第斯地區的反對。照片：法比奧拉·格蘭達/彭博新聞在其鄉村學校，校長希爾達·馬丁內斯表示，官員們送來了電子平板，但由於村莊缺乏電力且設備很快損壞，這些平板毫無用處。馬丁內斯女士稱，150名學生中超過半數營養不良。

“這些孩子的大腦發育完全停滯了，“她説，“你跟他們交談，五到十分鐘後他們就分心了。這太可怕了。”

在競選期間及執政時，卡斯蒂略先生承諾解決這些問題。

政治對手和許多秘魯人堅稱，他利用17個月的執政期煽動農村支持者對抗利馬的反對者，卻未能對減貧產生任何實質影響。

然而，卡斯蒂略的呼聲在羣山褶皺中的小鎮引起了共鳴——這片區域有着強烈的原住民認同。

去年訪問安達韋拉斯附近小鎮時，卡斯蒂略對人羣表示，利馬的對手正試圖破壞他的政府，因為他們無法接受像他這樣的安第斯農民成為總統。卡斯蒂略的一些保守派對手從未承認其當選，在未提供證據的情況下指控選舉舞弊。

“這就是他們歧視我們的原因，“身着安達韋拉斯人偏愛的棕色斗篷的卡斯蒂略説，“他們嘲笑我們説話方式。”

阿普里馬克警察局長路易斯·弗洛雷斯將衝突歸咎於激進社區領袖，他們施壓村民加入抗議活動，企圖讓卡斯蒂略重新掌權。

“他們製造了所有這些動盪，”弗洛雷斯將軍説。“這些抗議活動並非一夜之間發生的。”

代價是高昂的。克里斯蒂安·羅哈斯在12月某天去參加抗議。這位19歲的青年在一個土坯房組成的土著村莊長大，村莊坐落在連綿起伏的綠色山脈邊緣，周圍是馬鈴薯田和桉樹林。他的母親用柴火做飯。

羅哈斯先生並不打算像父母一樣成為農民。他正在學習成為一名藥劑師。他的父母希望他成為家裏第一個專業人士，並幫助支付妹妹的教育費用。

但在示威活動中，一枚催淚彈擊中了他，兩天後他不幸身亡。

“我無能為力幫助他，”他的哥哥西爾維里奧説。“我只能哭泣。”

如今，羅哈斯先生的父母仍然穿着黑色衣服哀悼兒子的去世。

安達韋拉斯的主要警察局由沙袋保護，警官們持槍站在前面。一個小型機場的入口在被縱火後仍然焦黑。

商業也受到了影響。格里塞拉·盧德尼亞的小餐館被示威者投擲石塊，迫使她捐款支持他們的事業，她説。她現在正考慮搬到加拿大，她有一個姑姑在那裏。

“我不確定這裏是否有美好的未來，”她説。

上個月，利馬民眾在示威活動中要求總統辭職。照片：保羅·阿吉拉爾/Shutterstock寫信給瑞安·杜布，郵箱：[email protected]

刊登於2023年3月24日印刷版，標題為《秘魯緊張局勢揭示深刻社會分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