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一年後，烏克蘭面臨徵兵挑戰——《華爾街日報》

烏克蘭第聶伯羅——一名烏克蘭人花費近1萬美元逃避徵兵。另一人已無視五份入伍傳票。還有一人則避免出現在公共場所，唯恐被軍方人員抓住併發放徵召令。

經過一年的戰爭，烏克蘭在徵召抵抗俄軍所需部隊、將其驅逐出境方面正面臨日益嚴峻的挑戰。

去年2月俄羅斯入侵時，數千名志願者曾在徵兵中心外排隊。如今其中許多人已陣亡或負傷，烏當局正急於招募替代者，經常徵召那些既無意願又未經訓練的人服役。這導致越來越多適齡戰鬥男子試圖逃避兵役。

截至目前，烏克蘭仍能定期補充兵員，並在等待數萬新兵（其中多數接受過西方訓練）到來以發動計劃中的春季攻勢期間，基本成功抵擋住了俄軍在東部持續數月的猛攻。

儘管民調顯示對國防行動的支持率仍居高不下，但自願入伍的儲備人力如今似乎正在減少。烏克蘭人口不到俄羅斯的三分之一（尚未計入戰爭爆發後數百萬人的逃離），基輔方面表示無法效仿俄羅斯威權體制的強制手段。

“我們不能像俄羅斯那樣用警棍驅趕人們參戰，“總統弗拉基米爾·澤連斯基在2月對記者表示，三天前他剛剛續簽了自開戰以來實施的動員令，該法令規定預備役人員和大多數適齡健康男性均有應徵義務。他稱逃避兵役是烏克蘭面臨的嚴重問題。

烏克蘭西部利沃夫的一幅軍事海報上寫着：“我們共同保衞烏克蘭。”圖片來源：Sean Gallup/Getty Images戰爭重創了烏克蘭和俄羅斯的專業軍隊。莫斯科方面去年9月徵召了30多萬名男子作為回應，總統弗拉基米爾·普京已告訴俄羅斯人要做好打持久戰的準備。

據西方估計，俄羅斯入侵時烏克蘭有26萬人的常備軍，自那以來約有10萬人傷亡。直到最近，烏克蘭軍方還寄望於愛國熱情來擴充軍隊。電視廣告呼籲人們報名參軍，“保衞屬於你的一切”，廣告牌上宣傳着內政部新成立的進攻衞隊，其旅名為“憤怒”和“斯巴達”，口號敦促預備役軍人和有經驗的部隊“將你的憤怒轉化為火力”。

除了徵兵活動外，烏克蘭越來越依賴身着軍裝的徵兵官員在公共場所發放徵兵傳票。烏克蘭國內安全和情報機構烏克蘭安全局本月表示，已關閉26個Telegram頻道，這些頻道一直在發佈徵兵官員的活動地點和時間。

在烏克蘭收到徵兵傳票意味着以下三種情況之一。你可能只需要去徵兵辦公室確認你的詳細信息，以便當局更新他們的數據庫。你可能需要接受體檢，以評估你是否適合服役。或者你可能需要收拾行李，報到並被派往軍事基地，作為應徵士兵接受訓練。

基輔一家加密貨幣公司25歲的運營經理過去幾個月一直避開咖啡館、餐廳和其他公共場所，以避免被徵召入伍。他表示理解動員的必要性，但認為自己通過向武裝部隊每月捐出部分收入盡到了責任。

“我很確定有比我更有能力戰鬥的人，”他説，“我沒有站在前線射擊壞人，但這場戰爭有多條戰線。”

基輔智庫烏克蘭政治研究所所長魯斯蘭·博爾特尼克表示，近期的變化讓許多男性對參戰感到沮喪。上個月，軍方削減了非前線人員的獎金，稱這是節省成本的措施。澤連斯基總統1月簽署的新法律對逃兵和違抗命令行為引入了更嚴厲的懲罰。

曾出現涉及不當徵召的公開醜聞，以及據稱顯示拒絕應徵的男子被徵兵官員粗暴對待的視頻。烏克蘭西部一名無雙手的殘疾人被徵召入伍，並被宣佈適合服役。據親屬稱，另一名男子在接受10天訓練後，在動員一個月內就死在了前線。

官員們上週否認未經訓練的動員部隊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被派往戰場，但他們表示由於戰爭，軍事訓練的時間已被壓縮到更短的週期。“克里姆林宮的宣傳繼續散佈虛假信息和謠言，”國防部副部長漢娜·馬利亞爾在Telegram帖子中説。《華爾街日報》上週在巴赫穆特附近採訪的幾名士兵表示，他們在被徵召後幾天內就被派往戰場。其他人則表示他們接受了數週的訓練。

無視徵兵傳票可能導致刑事指控，儘管此類案件很少受到懲處。第聶伯羅彼得羅夫斯克州東部一名38歲的焊工已收到五份徵兵令，儘管他是三個孩子的父親，需要照顧患癌症的母親，自身也有健康問題——他認為這些都符合豁免條件。目前他正對徵召提出申訴。

同村33歲的工廠工人米科拉·烏森科於去年11月應徵入伍，他表示最好不要徵召不願作戰的人。“有些想參軍的人反而沒被徵召，“本月因前線負傷回家休養的烏森科説，“應該徵召那些人。”

由於18至60歲男性被禁止離開烏克蘭，少數人採取極端手段出境。烏邊防部隊經常報告逮捕案例，包括男扮女裝、花錢僱偷渡團伙協助出境者，本月還有一名男子在試圖橫渡烏匈邊境河流時險些溺亡。

基輔的烏克蘭士兵抬着陣亡戰友的棺槨。圖片來源：Manu Brabo/華爾街日報烏當局表示，2022年有66,374名男性使用允許志願者和人道主義工作者在特定期限內往返的文件出境。數據顯示其中超過9300人未按期返回。

據《華爾街日報》採訪的多位研究過逃役方案的人士透露，各種幫助男性逃離烏克蘭的方案通常需花費數千美元，包括購買長途卡車司機離境時的副駕駛座位、賄賂醫生開具免役證明，或使用偽造文件申請大學入學資格。

一位37歲的基輔本地人通過三種不同渠道支付近1萬美元后，於今年2月離開烏克蘭。他曾在首都經營汽車配件小店，但表示戰爭爆發後生意就垮了。

這名男子稱，他先是花費2500美元獲得了華沙某大學的學生證和正式課程名額。但9月拿到學生證的次日，烏克蘭就宣佈不再允許男學生離境。後來一位朋友認識徵兵辦人員，他又支付3000美元購買"不適合服役"的醫療證明，結果對方收錢後便失聯。

最終他弄到一份志願者救助人員的證明文件，深夜抵達波蘭邊境，花了一個小時説服邊檢人員自己並非逃役，才獲准入境波蘭。

“一年來我第一次感到自由，彷彿生命重新屬於自己，“他在加拿大的電話採訪中説，如今他正與妻子在那裏開始新生活。離烏時他已對烏克蘭反腐鬥爭徹底失望，表示不願為變革而戰。

目前仍有志願者持續參軍，許多男性願意參戰。民調顯示公眾對烏克蘭國防的支持度尚未減弱。但博爾特尼克先生指出，隨着戰場傷亡持續增加和士兵待遇問題日益突出，時間可能對烏克蘭不利。

“經濟激勵已經消失。有些人想：‘我可以自己賺那筆錢，不用冒生命危險，’”他説。

——娜塔莉亞·格里夫尼亞克和伊夫根尼婭·西沃爾卡對本文有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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刊登於2023年3月24日印刷版，標題為《烏克蘭徵兵面臨重大挑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