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ikTok禁令可能只是開始——《華爾街日報》

如果在日本剛進入美國汽車市場時，美國政府就乾脆禁止從該國進口汽車，結果會怎樣？今天的美國——乃至全球經濟——會有多麼不同？

這種情況與美國現在對中國公司製造的技術產品所採取的做法並無太大不同，先是硬件，現在是軟件。

禁止華為技術等中國硬件公司的產品是一回事。美國可能禁止TikTok，這是迄今為止中國最受歡迎的技術出口產品，這一迫在眉睫的可能性正在將這場跨太平洋商業大戰引向一個可能對中國軟件和服務公司產生更大影響的方向。這也可能加速世界各國分裂成兩個技術領域，一個與美國結盟，一個接受甚至歡迎來自中國的技術。

在不太遙遠的未來，這可能意味着美國年輕人中最受歡迎的一些應用程序被禁止——不僅是TikTok，還有視頻編輯熱門應用CapCut，它和TikTok一樣由總部位於北京的母公司字節跳動所有，以及快速增長的購物應用Shein 和Temu。同樣面臨風險的是：美國人使用中國服務的機會，如支付應用支付寶和通訊應用微信。

美國國會最近提出了幾項法案，可能導致全面禁止TikTok。其中一項勢頭正勁的法案被稱為《限制法案》，由參議員馬克·華納（弗吉尼亞州民主黨人）和約翰·圖恩（南達科他州共和黨人）牽頭。其發起人還包括另外10名兩黨參議員，並且已經得到了白宮的熱烈歡迎。該法案將賦予行政部門，特別是商務部，在認為TikTok對國家安全構成威脅時禁止它的權力。

TikTok迄今採取的應對措施似乎效果不佳。週三，該公司在美國國會大廈舉行了一場新聞發佈會，邀請了20多位TikTok知名用户，旨在説服國會表明，在美國擁有1.5億用户的這款應用若被禁用將不得人心。當晚，許多真正的"影響者"——國會議員們——出席了一場晚宴，約200人蔘加，由風險投資家和其他科技領袖主辦，聚焦中國帶來的科技威脅。

週四，在國會山的一場聽證會上，TikTok首席執行官周受資試圖緩解擔憂，強調TikTok有助於分享美國文化並將小企業與客户聯繫起來。眾議院議員們向他拋出一連串質疑性問題，且未表現出被説服的跡象。

TikTok首席執行官周受資本週早些時候準備在國會作證。議員們就該公司的數據操作及與中國的關係向周受資提出諸多問題。圖片來源：Tasos Katopodis/Getty Images美國國內反對中國技術滲透的力量當前正聚焦於TikTok。但鑑於《華納-圖恩法案》將賦予行政部門禁止十餘個廣泛領域（從衞星、人工智能到電子商務和雲端軟件）任何技術的權力，其潛在影響可能更為深遠。若該法案通過，有理由相信其授予美國政府的權限未來將再次被啓用。

“這可能威脅到支付寶、微信、Temu、Shein——隨便列舉幾個熱門中國應用，”美國國家安全局前總法律顧問格倫·格斯特爾表示，“而且話説回來，為什麼只針對中國？該法案並不侷限於中國。”

格斯特爾並不反對賦予行政部門以國家安全為由禁止應用程序和服務的權力。但他表示，不相信TikTok對普通美國人的隱私和安全構成足以證明其被禁止的那種威脅——尤其是如果該公司落實其聲明計劃，使其算法對美國當局透明且可訪問。

參議員沃納的辦公室在宣佈他共同發起的立法時暗示了比TikTok更廣泛的範圍：“我們需要一種全面的、基於風險的方法，主動應對潛在危險技術的來源，以免它們在美國站穩腳跟，這樣我們就不會在它們已經無處不在時手忙腳亂地追趕。”

在國會聽證會上，眾議員凱西·麥克莫里斯·羅傑斯（共和黨，華盛頓州）表示：“別搞錯，這個委員會也在展望未來。美國需要做好準備，阻止中國將用於自身戰略利益的下一項技術工具或武器。”

TikTok在非美國應用中因其對美國青年文化的流行和重要性而脱穎而出。作為一個有影響力的社交媒體服務，批評者稱它是宣傳和影響的潛在工具，而電子商務應用則不是。

但關於TikTok的另一個關鍵擔憂廣泛適用。美國批評者稱，中國法律要求中國公司在政府認為對國家安全至關重要時，無論何時要求，都必須交出政府所要求的任何數據。中國外交部的一位發言人最近否認中國政府會違反當地法律收集數據。

同樣的邏輯也適用於購物、支付或通訊類應用，這些應用同樣會收集用户的電子郵件地址、電話號碼、地理位置及行為模式等信息。

封禁TikTok並非假設：2020年特朗普總統簽署行政令限制美國人使用微信，引發依賴該應用開展業務或聯繫家人的企業與個人的強烈反對。

華盛頓智庫"新美國安全中心"研究員漢娜·凱莉指出，若《限制法案》這類提案通過，可能引發對一系列中國應用的審查。“現實是幕後的操盤手始終未變，這確實令人擔憂，“她補充道。

微信母公司騰訊和跨境電商Shein均拒絕對本文置評。拼多多旗下Temu及支付寶母公司螞蟻集團未回應採訪請求。

TikTok首席執行官周受資在週四國會聽證會上重申公司立場，表示從未也絕不會向中國政府提供數據。“我們從未輕視或淡化這些顧慮，“他強調，“而是通過實際行動解決問題。我們必須贏得您的信任。”

TikTok發言人表示：“周先生準備充分應對國會質詢，但遺憾的是整日聽證充斥着政治作秀，對’得州計劃’正在落實的解決方案視而不見。”

公司的隱私承諾並未因其12月的承認而得到加強，當時公司承認其審計和風險控制部門的成員利用TikTok收集了兩名美國記者的數據。TikTok表示已解僱涉事人員，並修改了內部政策，以確保未來該團隊無法進行此類監控。該事件現已成為美國司法部調查的對象。

位於加州卡爾弗城的TikTok辦公室。圖片來源：Jane Hahn/華爾街日報### 禁令已在蔓延

在華納參議員和通恩提出的《限制法案》中，將由美國情報機構決定TikTok及其他應用程序是否構成威脅，從而需要實施全國禁令。鑑於美國盟友往往追隨美國情報機構的步伐，有理由相信此類禁令將被世界各國效仿，從歐洲、澳大利亞到日本及美洲其他地區。

當然，中國早已禁止民眾使用來自美國等國的許多應用程序，因此有人認為美國對TikTok的禁令只是效仿中國的做法，是科技保護主義不斷升級的以牙還牙。

“應用程序禁令將為其他民主程度較低的國家提供合法依據，抓住這個例子説，‘美國正在這樣做，如果美國這樣做，這就是我們禁止這個應用程序的原因’，”格斯特爾先生説。

目前，TikTok已在美國30多個州、歐盟及加拿大的政府設備上遭到禁用。蒙大拿州正推進全面禁止所有用户使用該應用的立法程序。2020年，印度在與中國的喜馬拉雅爭議地區發生致命邊境衝突後，封禁了數十款——隨後增至逾百款**——**中國應用程序，這或許為美國及其他國家未來的行動提供了預演。

應用程序外交的新時代

印度的事件揭示了禁用TikTok背後更廣泛的動機。這些動機與隱私和網絡安全關係不大，更多源於美中兩國日益陷入的新冷戰。如今的競爭已不僅是導彈與艦隊的較量，更是經濟實力與技術優勢的角逐。

“二十年後，技術優勢的競賽將全面展開。誰贏得這場競賽，誰就將獲得經濟實力，進而掌握政治權力，“風險投資家維諾德·科斯拉近日告訴我的同事，“這遠比國家安全問題更為深遠。”

科斯拉先生參加了週三在華盛頓舉行的晚宴，與會者包括平時鮮有共識的兩黨議員團體，以及彼得·蒂爾等科技高管和風險投資家。

中國領導人長期倡導這樣的理念：要實現國家富強，必須從製造業領先轉向軟件、服務和人工智能領域的領先。擁有全球18億用户的TikTok，正是中國科技服務在國際市場可能取得成就的例證。

中國初創企業的估值反映了TikTok的巨大成功，以及投資者對其他中國應用和服務能夠顛覆美國競爭對手的信心，前白宮工作人員、風險投資家兼GitHub全球擴張負責人Kevin Xu表示，GitHub是微軟旗下的代碼共享部門。

他表示，如果《限制法案》獲得通過，這一切都將改變。“對於創始人和企業家來説，是時候開始認識到這一現實，並在其他地方規劃你的海外市場擴張活動了，”徐先生在他的科技通訊《互聯》中寫道。“對於那些以高估值投資中國科技初創企業，並假設美國市場唾手可得的風險投資家來説，現在是時候對這些交易進行誠實的減記，並相應調整預期了。”

欲瞭解更多《華爾街日報》科技分析、評論、建議和頭條新聞，請訂閲我們的每週通訊。

本文發表於2023年3月25日的印刷版，標題為《TikTok禁令只是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