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京無法在烏克蘭的消耗戰中獲勝——《華爾街日報》

弗拉基米爾·普京試圖通過一場消耗戰在烏克蘭取得勝利，在這場戰爭中，他將比對手堅持得更久，專家們的看法大抵如此。美國以極其緩慢的速度向烏克蘭提供武器，或許是擔心引發俄羅斯災難性的升級行動。看起來華盛頓似乎正中普京下懷。

但也許事情並不像表面看起來那樣。如果我在作為講俄語的中央情報局行動官員與克里姆林宮情報機構對抗的幾十年中學到了什麼，那就是對他們展示給你的任何東西都要保持警惕。在我看來，這對莫斯科來説是一個過於方便的敍事，而且與事實不符。

普京表現得好像他不相信自己如果退出這場衝突就能生存下去。但實際上，這場戰爭只對烏克蘭一方是生死攸關的。如果烏克蘭人屈服，他們將遭受文化滅絕和戰爭罪行。俄羅斯可以抽身而退，不會在境外造成嚴重後果，普京心知肚明。他很難承受讓俄羅斯人民意識到他們不僅可以克服失敗，而且一開始就不必戰鬥的後果。但克里姆林宮真正想要的解決方案是否是一場消耗戰，尚不清楚。

有人，甚至是普京，能想象烏克蘭人會放棄嗎？如果他們失去外部支持，他們仍然面臨生存威脅。烏克蘭很可能會盡其所能地堅持下去並戰鬥，即使衝突演變成在被佔領的街道上進行遊擊戰。

普京必須考慮到這一點。一年前他賭錯了，當時他預計隨着俄羅斯軍隊的推進，烏克蘭的決心會迅速崩潰。儘管普京展現出一個不妥協的形象，但他似乎仍然像一名情報官員那樣思考。他們很少犯同樣的錯誤兩次，尤其是當他們感到尷尬的時候。如果他真的像有時描述的那樣魯莽和對現實視而不見，俄羅斯軍隊就不會在一年前從基輔郊區撤出。普京已經表明，當面臨嚴重後果時，他會屈服。

這就是一場持久戰將帶來的後果。普京或許不會為慘重傷亡哀悼，但這些損失令克里姆林宮難堪，也削弱了他宣揚的軍力強盛形象。隨着俄軍戰線日益單薄，他將面臨更大壓力，不得不將動員範圍從農村和少數民族地區擴大到城市——此前他刻意保護城市政治基本盤免受戰爭衝擊。

儘管有人嘲笑西方經濟制裁效果有限，但莫斯科正瘋狂穩定盧布匯率，併為歐洲多數國家拒購的能源出口尋找替代買家。由於俄羅斯通過不斷加碼的油氣折扣吸引客户，這仍意味着利潤縮水。隨着戰爭持續，普京將在戰爭撥款與經濟復甦之間面臨日益艱難的選擇。而無論俄羅斯向中國、伊朗和朝鮮尋求何種軍需物資，這些絕非慈善捐贈——獨裁者之間沒有友情價。即便是新貿易伙伴的盧布匯款，也無法幫普京償還美元計價的外債。收入減少意味着能分配給國內政治盟友的資源更少，而這些盟友正是他維持統治的關鍵。

這一切表明，戰爭持續越久，莫斯科的處境就越糟。時間讓烏克蘭得以部署正在運輸中的精密武器，以及從西方受訓歸來的新鋭操作人員。更多時間還將提升美國正在建設的彈藥供應鏈產能。綜合來看，烏克蘭很可能獲得期待已久的大反攻所需的一切。普京或許能擊退這些部隊，但押上全部賭注無疑是場豪賭。若烏克蘭獲勝，失去克里米亞且軍隊被暴力逐回俄境內的他，還能保住權位嗎？

普京先生可能並不希望打一場消耗戰，但他想讓世界認為他有此意圖。他的虛假信息宣傳旨在將自己和俄羅斯描繪得比實際更強大。若面臨一場無法取勝的戰爭，他所能期待的最好結果就是掩蓋這種虛弱，並恫嚇對手先退縮。烏克蘭或許不願放棄，但若有外部勢力能促成和平協議，這無疑是普京的最佳選擇。他對中國不平衡和平提案的開放態度表明，他渴望在仍有斬獲的情況下收手。

他最恐懼的恐怕是美國及其盟友踩下加速踏板。施壓這位俄羅斯領導人並非沒有風險，但若認同他的敍事，則更可能削弱西方的決心，並通過誘使他試探底線而使衝突升級。華盛頓當務之急是讓這場戰爭對普京而言代價高昂，以消除任何對西方決心的懷疑。對他可能亮出的任何牌都要保持警惕。

倫敦先生曾任中情局行動官員，著有《招募者：間諜活動與美國情報失落的藝術》。他在喬治城大學外交學院教授情報研究，並擔任中東研究所非常駐學者。

3月24日，弗拉基米爾·普京在莫斯科主持安全理事會會議。圖片來源：Alexei Babushkin/俄新社克里姆林宮/美聯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