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團遊最棒的部分?結識新朋友這也是最糟糕的部分——《華爾街日報》
Kathleen Hughes
遊客們俯瞰馬薩達遺址——以色列一座古老要塞的廢墟,這是作者中東之旅中的一幕。圖片來源:凱瑟琳·休斯去年我們十位素不相識的陌生人結伴進行了為期兩週的中東之旅,公平地説,從一開始團隊氛圍就有些緊張。儘管這次以基督教、猶太教和伊斯蘭教古代歷史為主題的旅程令人着迷,但一位遊客頻頻打斷講解,指責導遊和行程安排。
“為什麼帶我們來這裏?“她在安曼市中心街頭質問。
“為什麼不去看耶穌墓?那不是最重要的景點嗎?“她在耶路撒冷追問。
“為什麼不能返回那家珠寶店?“她在特拉維夫不依不饒。
坦白説,我可能也問了太多問題,包括:“等等…耶穌有個兄弟?他怎麼會有兄弟?”
“你問了好多《聖經》基礎問題。“丈夫後來評價道。
雖然我們夫婦都是跟團遊老手——1990年蘇聯蜜月行就是跟團——但兩週行程結束時仍如釋重負。“和同一羣人相處太久了。“丈夫感慨道。
作者與丈夫丹·貝坦庫爾在約旦南部瓦迪拉姆的中東之旅中留影。照片:凱瑟琳·休斯### 擲骰子般的旅行
隨着旅遊業復甦,許多人重新加入團體旅行,欣喜地與親友重聚,並在三年隔離後結識新朋友。但與陌生人同遊始終像一場冒險——如今更是如此。
即便在最理想的情況下,將一羣人——尤其是互不相識的人——聚集在一起,也可能引發適得其反的羣體化學反應。性格迥異者的隨機組合可能導致抱怨:有人過於健談、有人太過沉默、有人熱情過度或冷漠疏離。再加上政治立場分化與社會技能生疏,旅程可能變得令人疲憊。
“疫情後,世界少了幾分耐心,這種情緒常在旅途中顯現,“專營冷門目的地團體遊的MIR公司聯合創始人安妮·盧卡斯表示,“每團總有個別旅客因各種原因難以相處,這已成為常態。”
愛爾蘭政府旗下旅遊公司CIE Tours的資深導遊默特·奧謝(已帶領過約400個大型巴士旅行團)透露,每次行程伊始他都會告誡團員:“請記住我們將成為歡樂的大家庭。“他表示,多數情況下"歡笑與友誼"讓工作充滿成就感。然而不久前在基拉尼國家公園,奧謝先生不得不強行分開兩位因美國政治問題在旅遊車門外爭執的遊客。
僅限德語
80歲的瑪西婭·渡邊在陌生人旅行中經歷過好壞參半的情況。幾年前,她與17人(含四對夫婦)在法國進行了自行車旅行。“太美妙了,“渡邊説,“酒店、餐食、後勤支持——我隨時願意再來一次。”
後來有對夫婦甚至邀請所有人蔘加了重聚派對。
這次旅行如此成功,渡邊後來又在法國報名參加了另一個60多歲旅行者的徒步團。他們每天徒步4到5英里,入住豪華酒店,欣賞藝術並結識當地人。一切都很美好。
“但團隊融洽嗎?根本沒可能!“她説,“你看不到夫婦們互相交往。他們很禮貌,會共享餐桌,但完全感覺不到他們想深入瞭解彼此。而這本是旅行樂趣的一部分。”
連導遊之間似乎也不和睦。“你能感覺到兩個導遊之間的緊張氣氛,“渡邊説,“當你向主導遊提問時,副導總會插話。”
對某些旅行者而言,問題在於準備不足。去年,加州雷東多海灘61歲的琳達·維恩受朋友邀請,參加多瑙河遊船之旅,為期一週的行程包括在德國、奧地利、匈牙利和斯洛伐克騎行。
但朋友們臨時退出,維恩獨自登船後發現150名乘客中,多數人只説德語或是結伴出遊。
更糟的是,船上還實行用餐固定座位制。
“每天的早餐和晚餐,我都在同一張桌子、同一個座位,與同樣的人共處,”她説道。她右手邊的女士很友善,但不會説英語,對面的德國夫婦也不會。而左側的英國男子雖然會説英語,但她表示,“他太沉默寡言了。”
“我大部分時間都待在房間裏,”維恩女士説,並補充道未來她會先了解旅行團的情況。
勇於表達
旅行社表示,關鍵是要嚮導遊反映團內令人不快的成員。直接與陌生人對抗並不容易,還可能適得其反。
退休人員瑪克辛·赫塞參加過印度、羅馬尼亞、意大利和冰島等多地團體遊。“每次旅行總會有讓你受不了的人,”她説。
去年,她參加了一次高爾夫主題郵輪之旅,與來自48個國家的500名遊客從迪拜出發,經停阿布扎比和阿曼,進行了11晚的往返行程。每晚她都與固定同伴同桌用餐,相處愉快。
但非洲野生動物之旅則不太順利。她與導遊及一對兄妹同乘一輛小型越野車,兄妹倆坐在後排不停交談。赫塞認為他們對導遊很無禮,不僅打斷講解還抱怨行程安排。
赫塞終於爆發了。“你們毀了我的 safari(遊獵之旅)!”她大聲喊道。
營地經理事後與她溝通時説:“放輕鬆享受旅程吧。”但此後她仍不得不繼續與那對兄妹同車出行、同桌用餐。
“之後情況變得有些劍拔弩張,”赫斯女士回憶道。
逃生通道
在棘手的團隊氛圍中,找到脱身之道可能是關鍵。尤其是自行車、游泳、徒步等主動參與型旅行項目,能為遊客提供更多自由活動空間。最受歡迎的多項目旅行公司之一Backroads表示,其今年預訂量預計將比2019年創紀錄水平增長40%。公司創始人兼所有者湯姆·黑爾認為:“我們觀察到人們正永久性地轉向這類旅行方式——而非封閉在金屬車廂、麪包車和旅遊大巴里。”
他介紹公司已將平均團隊規模控制在16人左右,徒步上限20人,騎行上限26人。“人數帶來安全感,“黑爾解釋道,“如果只有六七個人,你就得做好必須喜歡他們的心理準備。”
該公司還注重選拔"高情商"的領隊,並培訓他們掌握衝突調解、開放溝通和危機降級技巧。
MIR公司聯合創始人盧卡斯女士表示,為防患未然,他們在簽約前會與每位客户溝通以匹配合適行程。通過定期輪換乘車座位來避免小團體形成,並在餐廳安排上保持靈活性以滿足臨時休息需求。
旅行經理不僅要處理後勤事務,還需引導團隊社交動態。“這是巨大挑戰,“盧卡斯指出,“近兩年這項任務變得愈發艱鉅。”
事實上,導遊承受的壓力絲毫不亞於遊客。
導遊們常遇到這樣的遊客:報名前根本沒看過行程安排,事後不斷抱怨。還有些遊客總是遲到,拖累整個團隊。部分導遊不得不將遲到者留下,只告知後續匯合路線。
在少數極端情況下,導遊會安排難相處的遊客跟隨新指派的導遊走另一條路線。
領隊干預
經驗豐富的旅行領隊可能會介入調解,要麼將難相處者帶離團隊,要麼主動關照被孤立者。導遊們化身調解員和團體心理治療師。Backroads公司培訓導遊使用"LAUGH"法則:傾聽(Listen)、認可(Acknowledge)、理解(Understand)、提供選擇(Give options)、直擊要害(Hit home)。
“如何融入團隊是個微妙的社交難題,“Backroads領隊肖娜·普格利西説。她回憶某次自行車旅行中,有位女性團員"喋喋不休地講話,你能看到其他人表情逐漸呆滯”。
用餐時大家都避開這位女士。
普格利西最終提議:“我們一起騎行怎麼樣?“並開始在晚餐時為她預留座位。“我因此瞭解到她很多故事,“她説,“她獲得了渴望的聯結感。”
政治話題極易引發分歧,多數旅行者都會迴避。但另一位Backroads導遊伊萊·巴恩斯曾帶過政治立場截然相反的阿拉斯加旅行團。
首日晚餐享用牛排和海鱸魚時,一名男子突然發表觀點:“奧巴馬是這個國家遭遇的最大災難。”
全團瞬間陷入沉默。
巴恩斯先生設法將不同政見的成員安排在不同車輛中。
然而,導遊們堅稱這些問題在大多數旅程中幾乎不會出現。毫無疑問,許多旅行者從未遇到過任何問題。
71歲的邁克·扎帕斯和他73歲的妻子佩格是加利福尼亞州阿塔斯卡德羅的退休人員,他們已經參加了大約15次以活躍為主的團體旅行,包括新西蘭、泰國、日本、法國、愛爾蘭、西班牙、意大利和希臘的團體遊。“我妻子喜歡一切都安排妥當,“扎帕斯先生説,“她不想有任何意外。”
事實上,扎帕斯先生表示,在他們15次旅行中,他們不記得有任何一位令人討厭的客人。
“我是個樂觀主義者,“他説,“我看到積極的一面,忘記消極的一面。”
休斯女士是居住在洛杉磯的作家。她的聯繫方式是[email protected]。
刊登於2023年3月25日的印刷版,標題為《團體遊最棒的部分?結識新朋友。最糟糕的部分?結識新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