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達尼交易背後，一位“神秘”的兄長 - 《華爾街日報》

阿達尼集團否認了做空機構關於欺詐或股價操縱的指控。圖片來源：PRAKASH SINGH/BLOOMBERG NEWS高塔姆·阿達尼是阿達尼集團的公眾形象代表，這家龐大的印度企業集團被一家美國做空機構指控操縱股價和會計欺詐。

而幕後，另一位家族成員在公司運營中扮演了關鍵角色——批評者稱其行為誤導了投資者：他就是其兄長維諾德·阿達尼。

根據興登堡研究公司發佈的指控，數十年來，老阿達尼在管理海外空殼公司方面發揮了關鍵作用。興登堡稱阿達尼集團利用這些公司操縱旗下企業股價，並通過投資者無法察覺的方式人為美化家族企業的財務表現。

其中一例指控顯示，維諾德·阿達尼通過新加坡實體將澳大利亞阿達尼礦業公司的減值資產移出報表，從而避免該企業在資產負債表上反映虧損。

另一例此前未曝光的操作中，一家登記維諾德·阿達尼為董事的新加坡實體，從其管理的迪拜投資公司獲得大額貸款後，轉而向澳大利亞阿達尼企業放貸。這些資金流動恰逢阿達尼集團籌劃澳大利亞鐵路建設項目之際，當時因澳大利亞州政府否決聯邦政府對該項目的貸款計劃，導致項目融資陷入困境。

《華爾街日報》無法確定這家迪拜公司的資金來源。該鐵路線最終於2020年至2021年間建成。

興登堡報告的發佈引發股票拋售，導致七家以阿達尼命名的上市公司市值蒸發1050億美元。印度最高法院近期成立專家小組，並要求該國市場監管機構調查興登堡報告中的指控，包括阿達尼集團是否未披露與阿達尼家族相關集團的交易。

在一份針對興登堡報告的413頁反駁文件中，阿達尼集團否認存在欺詐或股價操縱行為，並表示已依法妥善披露所有關聯方交易，包括涉及海外公司的部分交易。

阿達尼集團還表示，維諾德·阿達尼在阿達尼企業的日常運營中不擔任管理職位或角色，且集團對報告中提及的眾多海外實體的投資決策沒有控制權。

針對進一步置評請求，阿達尼集團發言人表示，在需要時已披露維諾德·阿達尼作為"發起人"（印度對創始人及其關聯方的稱謂）之一的身份。該發言人表示，在最高法院專家小組審查期間不宜進一步評論。

記者嘗試通過維諾德·阿達尼本人多個郵箱、其運營的投資公司、阿達尼集團發言人及認識他的人士聯繫維諾德·阿達尼，但均未成功。

《華爾街日報》查閲的毛里求斯、巴哈馬、塞浦路斯等國的公司文件顯示，維諾德·阿達尼數十年來一直與阿達尼集團的運營深度綁定。部分文件顯示，該集團稱"阿達尼集團"這一名稱指的是三個人及其親屬：高塔姆·阿達尼、維諾德·阿達尼和擔任董事總經理的弟弟拉傑什·阿達尼。

高塔姆·阿達尼是印度企業集團阿達尼集團的主席。圖片來源：indranil mukherjee/Agence France-Presse/Getty Images與多年來接受採訪的高塔姆·阿達尼不同，除了印度媒體上幾篇吹捧其商業才能和強烈道德核心的付費軟文外，外界對維諾德·阿達尼知之甚少。印度知名新聞網站The Wire和The Morning Context稱他為"神秘的兄弟"。

網上為數不多的照片之一顯示，戴眼鏡的阿達尼先生手持一個玻璃獎盃，裏面裝着一面印度國旗，上面刻着他的名字。

根據印度政府文件以及作為"潘多拉文件"和"巴拿馬文件"一部分泄露的巴哈馬和英屬維爾京羣島公司文件，這位74歲的老人幾十年來主要在海外活動，居住在迪拜，持有塞浦路斯護照和新加坡永久居留權，這些文件由國際調查記者聯盟和德國報紙《南德意志報》披露。

在印度古吉拉特邦長大的高塔姆·阿達尼將維諾德·阿達尼視為父親般的人物，去年出版的高塔姆·阿達尼傳記作者R·N·巴斯卡表示。巴斯卡稱，維諾德·阿達尼在孟買經營紡織生意時收留了輟學進入鑽石貿易行業的少年高塔姆。

當高塔姆·阿達尼涉足進出口業務時，維諾德·阿達尼在迪拜傑貝阿里港監管國際貨運。巴斯卡透露，維諾德後來還協助籌集資金，為其兄弟在印度蒙德拉市建造港口，該港口成為阿達尼集團業務的基石。

巴斯卡評價維諾德是"他在當地的得力助手"，並強調"兩人關係非常親密"。

1994年，後來成為阿達尼集團旗艦企業的阿達尼出口公司上市。同年，根據維諾德在印度媒體的付費軟文，他移居迪拜；而巴拿馬文件泄露的巴哈馬公司註冊文件顯示，他同期開始構建海外空殼公司網絡。

巴拿馬文件泄露數據庫中的巴哈馬註冊文件顯示，1994年1月維諾德·阿達尼在當地成立公司，登記其本人與妻子蘭詹本·維諾德·阿達尼為董事。

根據巴拿馬文件核心律所莫薩克·馮賽卡的內部文件，兩年後他申請將姓名從維諾德·山提拉爾·阿達尼變更為維諾德·山提拉爾·沙阿。多年來，這個姓名頻繁出現在與阿達尼公司相關的各類企業文件中。

興登堡在其報告中稱，已確認38家由Vinod Adani或其密切關聯方控制的毛里求斯空殼實體，以及Vinod Adani在塞浦路斯、阿聯酋、新加坡和多個加勒比島嶼控制的空殼公司。

澳大利亞艾博特角煤炭港口，屬於阿達尼集團在該國的煤炭、鐵路和港口業務的一部分。圖片來源：Lisa Maree Williams/Getty Images分析師和批評人士表示，Vinod Adani控制的許多外國實體似乎充當了在集團內部轉移資金的中間人，同時掩蓋了這些資金的來源。興登堡稱，許多公司沒有明顯的運營跡象或報告員工，卻在沒有按要求披露的情況下，集體向印度阿達尼實體轉移了數十億美元。

“我從未見過如此不透明、如此難以追蹤的公司結構，“總部位於悉尼的研究公司Climate Energy Finance的董事Tim Buckley表示，該公司研究過阿達尼集團及其在澳大利亞的業務。

在興登堡報告未提及的一個案例中，根據新加坡的公司文件，一家名為Abbot Point Port Holdings Pte. Ltd.的新加坡公司在2021和2022財年從Adani Global Investment DMCC獲得了超過11億美元的貸款。Adani Global Investment是一家總部位於迪拜的投資公司，由Vinod Adani管理，其網站顯示。Adani Global Investment的資金來源無法確定。

根據其最新年度報告，在這兩年期間，雅培角（Abbot Point）——另一家新加坡實體的全資子公司，其唯一董事為維諾德·阿達尼（Vinod Adani）——向參與阿達尼集團澳大利亞煤炭、鐵路和港口業務的關聯公司出借了9.55億美元。

阿達尼在澳大利亞的業務原計劃使用6億美元的聯邦政府貸款來幫助支付鐵路線建設費用。但由於環保人士的反對，州政府否決了該計劃。

維諾德·阿達尼的活動也引起了印度對阿達尼實體調查的關注。

2014年，印度負責調查税務欺詐的機構——税務情報總局（Directorate of Revenue Intelligence）在一份通知中指控維諾德·阿達尼參與了一項詐騙，通過虛報進口電力設備成本以逃避税款，並將近9億美元資金轉移至一家與維諾德·阿達尼有關聯的毛里求斯公司。該機構未説明這筆資金的用途。

隨後，該機構擴大了調查範圍，指控阿達尼集團虛報進口煤炭價格，使其公司可以向印度配電公司收取更高的電力供應價格。

印度財政部表示，對電力設備虛開發票的調查已經完成，報告已提交給相關部門，但尚未公佈任何裁決。涉及進口煤炭的案件仍在審理中。

一位曾在2010年至2012年期間在阿達尼電力有限公司（Adani Power Ltd.）旗下的蒂羅達（Tiroda）燃煤電廠工作的前員工在接受採訪時表示，他曾代表PMC Projects（印度）私人有限公司（PMC Projects (India) Pvt. Ltd.）偽造發票。阿達尼聘請該公司作為承包商管理馬哈拉施特拉邦（Maharashtra）電廠的建設項目，而政府調查人員指控該公司為空殼公司。

該員工表示，他曾代表PMC公司編寫虛高的工作訂單——有時將商品和服務價格抬高至實際成本的10倍——並提交給負責發電廠的阿達尼公司。他説這些發票總能獲得批准。

阿達尼公司發言人表示，由於案件正在司法審理中，無法就調查機構關於電力設備高價開票的指控發表評論。發言人補充説，阿達尼集團已就進口煤炭案件提交了所有必要文件，並稱前員工的指控毫無依據。

聯繫作者李珊請致信[email protected]

本文發表於2023年3月27日印刷版，標題為《“神秘"兄弟主導阿達尼交易背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