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洲企業如何挺過烏克蘭戰爭及去年的能源衝擊 - 《華爾街日報》

農業機械製造商克拉斯(Claas)去年在其德國主要工廠的產量增加了30%。德國哈爾瑟温克爾——當俄羅斯入侵烏克蘭時，俄羅斯總統弗拉基米爾·普京指望能源價格飆升和信心下降來拖垮歐洲公司，從而削弱西方對基輔的支持。

一年過去了，許多歐洲公司在削減能源使用並轉向友好且蓬勃發展的美國市場後，已經克服了這一打擊。這種韌性有助於鞏固歐洲對烏克蘭的政治和民眾支持。

沒有哪個地方的情況像德國這樣令人驚訝，德國是長期以來依賴廉價俄羅斯天然氣供應的能源密集型製造中心。德國公司不僅避免了眾多經濟學家預測的崩潰，柏林還從相對親克里姆林宮轉變為基輔的第三大武器供應國。

這些公司之一是克拉斯KGaA mbH，這是一家農業機械製造商，年收入為50億歐元（約合54億美元），擁有約12,000名員工。

當莫斯科的軍隊進入烏克蘭時，克拉斯在中歐和東歐（包括俄羅斯）的銷售額約佔總銷售額的四分之一。它在烏克蘭設有大型銷售辦事處，並在克里米亞以東150英里的俄羅斯城市克拉斯諾達爾設有一家工廠。

然而，它沒有縮減業務，而是減少了在俄羅斯和中國的生產，同時去年在其德國主要工廠的產量增加了30%。通過技術改進，它減少了近三分之一的天然氣消耗，並將銷售從俄羅斯轉向美洲。

“你審視可調動的人力和技術資源，然後解決問題，”克拉斯(Claas)總部工廠經理凱·吉塞爾曼(Kai Gieselmann)表示。

工廠經理凱·吉塞爾曼展示了哈瑟温克爾工廠更新、更節能的部件。克拉斯去年報告年產量增長3%。克拉斯去年報告年產量增長3%，達到近50億歐元，利潤雖有所下降但仍保持健康水平。中歐和東歐（包括俄羅斯）銷售額下降6%，但被美洲地區35%的銷售增長所抵消。

克拉斯首席執行官托馬斯·伯克(Thomas Böck)表示，俄羅斯戰爭帶來的變化“不會消失。一個教訓是，我們正在某種程度上適應新常態。”

克拉斯的轉向始於2022年2月24日俄羅斯入侵的早晨。那天凌晨4點，伯克被一位經理的電話叫醒。

“人們真的遭到襲擊，你能在電話裏聽到炸彈落下的聲音，”他説。

他面臨的緊迫問題是重組烏克蘭和俄羅斯的業務。公司高層官員聚集在西德哈瑟温克爾鎮工廠附近的辦公室裏，該鎮官方稱為“聯合收割機城”。

克拉斯在俄羅斯和烏克蘭採購關鍵部件，包括齒輪和大型金屬組件。高管們擔心是否能從俄羅斯收到付款，以及是否有足夠的現金來支撐供應鏈。

隨着莫斯科開始掐斷對歐洲的天然氣供應，公司首席財務官亨納·伯特歇爾提出了另一個問題：“這對能源意味着什麼？”

克拉斯公司採購並儲存了兩百萬升燃油，確保改裝後的發電機持續運轉。克拉斯公司鋪設了新的輸油管道。公司高管表示，他們運用博弈論推演柏林當局將如何分配數百萬家庭賴以取暖的燃料（如果情況惡化），並判斷由於靠近荷蘭的歐洲天然氣樞紐，公司不會遭遇斷供。

儘管如此，管理層仍制定了應急預案，確保公司在天然氣供應減少30%的情況下維持運營。方案核心是對熔爐和供暖系統進行改造，通過加裝新管道等措施使其能同時使用燃油和燃氣。

為維持改裝熔爐運轉，克拉斯公司在廠區儲備了兩百萬升燃油。同時投入30萬歐元建造液化石油氣儲罐，並簽署了由荷蘭卡車運輸的液化石油氣供應合同。

當天然氣價格飆升至2021年水平的近20倍時，德國各地高耗能的關鍵零部件生產商都面臨減產壓力。對克拉斯而言，這導致變速箱、橡膠拖拉機輪胎等產品短缺，加劇了疫情期間微芯片等零部件本就存在的供應問題。

該公司開發了軟件以即時跟蹤數百家供應商的問題，利用數據對可能出現的短缺進行長期預測。

吉塞爾曼先生表示，高級經理們每天上午9:45在工廠車間開會，檢查供應情況並識別潛在瓶頸。

“聯合收割機有24萬個零件，我感覺我認識每一個，“伯特歇爾先生説。他的供應工作組每天早晨7點開會，採購經理們會查看缺少多少零件。

克拉斯公司裝配點兩名員工參加每日例會。為削減能源開支，該公司進行了簡單調整——將燈泡換成LED燈、調低暖氣温度、取消部分洗手間的熱水供應，還實施了一些更復雜的措施。克拉斯噴漆車間的工人通過改變槽罐中的化學藥劑，找到了降低金屬件噴漆前處理温度的方法，使該工序所需温度從華氏95度降至室温68度。

在車間裏，三名能源巡查員不斷尋找節能新方法。工廠各處安裝的數字計數器即時顯示能耗情況。員工提出節能建議可獲得部分節省費用作為獎勵。最近的一個建議是：將兩個相似金屬件改造為只需使用一個零件。

現在有台機器能回收聯合收割機發動機測試台產生的餘熱，用於工廠空氣加熱，使該生產環節能耗成本減少90%。

根據德國能源監管機構的數據，這些努力在整個德國範圍內累積起來，使該國的能源消耗減少了約四分之一。

為了解決零部件短缺問題，克拉斯(Claas)的管理層直接介入市場支持小型供應商，利用公司作為大客户的號召力或通過其聯繫人名單採購微芯片等零部件。

有時，這些努力需要採取非常規的解決方案。克拉斯在其德國工廠為一家荷蘭供應商焊接零部件，然後再運回荷蘭。其董事會成員飛往世界各地，努力疏通供應鏈的堵塞。一位採購經理甚至在週末用個人信用卡為供應商搶購零部件。

“一切都基於長期的關係，”伯克先生説。

烏克蘭戰爭對克拉斯最大的影響之一是其全球客户版圖的重塑。該公司仍在運營其俄羅斯工廠——聯合收割機不受制裁影響，它表示——但已將其在那裏的投資（價值4000萬歐元）進行了減記。

去年，當高管們尋找替代市場時，他們選擇了美洲，尤其是蓬勃發展的美國市場。

“市場在那裏，資金也在那裏，”伯克先生説。

一位發言人表示，美國農民仍能從特朗普政府的補貼中受益，而強勢美元使克拉斯能夠提供比當地競爭對手更低的價格。

克拉斯在內布拉斯加州奧馬哈設有一家工廠，其最大的聯合收割機型號Lexion在10月獲得了由德美商會頒發的“美國製造的最酷德國產品”獎。

克拉斯(Claas)的全球供應鏈與一年前相比也發生了顯著變化。該公司已將焊接等生產流程從中國遷回德國哈瑟温克爾。經濟學家表示，近年來多家德國企業將生產從中國回遷至德國，部分原因是為了規避美國關税，而其他企業則將資產轉移至與西方政治結盟的國家，這種做法通常被稱為"友岸外包”。

目前克拉斯轉而從東歐和德國採購聯合收割機和伸縮臂叉裝車（類似叉車）的零部件，大型金屬預組裝件則來自捷克、波蘭和羅馬尼亞。

克拉斯的德國工廠仍主要使用天然氣，但氣源已改為英國、挪威等友好國家。目前天然氣批發價格約為過去十年平均水平的兩倍，且預計將持續高於美國等其他地區。

儘管做出諸多調整，克拉斯仍未能完全免受衝擊。高管們表示，部分生產流程成本上升，侵蝕了利潤空間並削弱了競爭力。首席財務官伯特歇爾(Böttcher)稱，該公司目前的利潤率明顯低於美國和日本的競爭對手。

“出口模式依然穩健，但形式已不同以往，“首席執行官伯克(Böck)表示。他總結近年來的教訓是：“切勿過度依賴單一國家。”

克拉斯目前從東歐和德國採購聯合收割機與伸縮臂叉裝車零部件。寫信給湯姆·費爾萊斯，郵箱：[email protected]

刊登於2023年3月27日印刷版，標題為《歐洲企業挺過戰爭風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