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無法解僱我,我辭職了 - 《華爾街日報》
Mary Eberstadt
我原定於週一在弗曼大學就我的新書《原始尖叫:性革命如何催生身份政治》發表演講,但我取消了這次活動。原因如下。
2014年春天——如今看來堪稱取消文化的預演——當時全美多所大學的畢業演講嘉賓因左翼抗議而遭撤銷邀請或主動退出。我並未位列其中。西頓霍爾大學幾名教員曾試圖以我不符合他們眼中"天主教徒"(即進步派)標準為由撤銷對我的邀請,但未能成功。最終我如期在新澤西梅多蘭茲體育館向約6000名畢業生及親友發表演講,並獲授人文文學榮譽博士學位。
那是場激動人心的活動。我熱愛與學生交流,不僅教授研究生和年輕專業人士,還創辦了指導數百名新聞傳媒領域女性的組織,其中許多人剛大學畢業。這些經歷或許解釋了為何我從未成為學生抗議的對象。
但2023年已與2014年天差地別。數月前,弗曼大學托克維爾項目負責人邀請我就《原始尖叫》舉辦公開講座。由於對該校一無所知,我搜索了相關信息。這所1826年由南方浸信會創辦的學府坐落於風景如畫的南卡羅來納州格林維爾市,官網展示的學子被描述為"思維創新,在職業、社區及生活方面充滿人文關懷"。托克維爾項目曾邀請過眾多傑出演講者。這本該是個探訪美麗校園、結交師生、交流思想的良機。能出什麼差錯呢?
那麼,請看看上個月在同一系列講座中我前一位演講者斯科特·耶諾爾的遭遇:這位博伊西州立大學的政治學教授,原本受邀探討“陀思妥耶夫斯基與良知”。然而一個“抵制委員會”迅速行動,他們“被激怒”並非因為演講主題,而是源於耶諾爾教授在其他場合表達的觀點——包括他對女性主義的批判以及對“性別角色現實主義”的支持。當他演講時,數十名師生抗議者在場內場外“靜默”示威,校方甚至安排了三名持槍警察保護他。禮堂內,抗議者沿牆站立堵住教授必經之路,高舉着斷章取義的標語和他被曲解的名言,全程以充滿敵意的目光注視着他。
我致電耶諾爾詢問他的感受。“我這輩子從未見過如此不願學習、拒絕傾聽的羣體,”他説,“他們純粹充滿了惡意。”校方對他的遭遇始終沉默,更遑論道歉。
不久後,弗曼大學名為“文化生活計劃”的項目——該計劃要求學生必須參加一定數量的公開講座——竟蹊蹺地宣佈取消我講座的學分認證,除非更換原定主持對話的教職人員,顯然因為原邀請人可能過於支持我。學生獨立網刊《聖騎士》發表文章,一面抨擊托克維爾項目,一面為公開羞辱斯科特·耶諾爾叫好,更陰險地指出曾邀請天主教徒擔任演講者,並對我進行含沙射影的攻擊。沒有任何證據表明這位義憤填膺的作者讀過我的著作,甚至知曉書名。文章指控我宣揚“危險”(暗語)謬論,並稱學生“要求審問”(又一暗語)托克維爾項目。
活動前一週,校園內宣傳我演講的海報大規模消失。替換後的海報再次不翼而飛。關注社交媒體和校園討論的弗曼大學成員透露,抗議活動預計將"聲勢浩大"——用他們中兩人的話説。他們還告知我,一些學生向文化生活項目委員會遞交了聯名信,通過歪曲我的作品和人身攻擊,試圖取消參加我演講的學分認證。
當我思索如何應對這種突如其來的敵意時,各種考量浮現腦海:遭遇耶諾爾式難堪場面的概率有多高?可能性很大。
那發生肢體衝突的幾率呢?雖低但並非為零。2017年佛蒙特州明德學院的學生在艾莉森·斯坦格教授主持查爾斯·默裏講座後,對她發動襲擊致其住院。近期校園衝突中也常有旁觀者受傷,比如3月14日加州大學戴維斯分校抗議查理·柯克演講時就有警員受傷。2021年教育個人權利基金會對159所高校3.7萬學生的調查顯示,23%受訪者認為對不受歡迎的言論使用暴力具有正當性。並非所有學生都認同將校園訪客送進急診室是得體行為——但四分之一的比例?
最終讓我決定取消活動的是另一個考量。正如列爾·萊博維茨最近在《首要之事》中所言:“當我們意識到自己擁有抽身的自由時,迫害者通過恐嚇和設定辯論框架施加的可怕權力就會消解。“我要補充的是:霸凌者有權抗議,但無權強迫他人接受謊言——包括謊稱那些加入仇恨人羣的暴徒最初真有聆聽講者的意圖。他們根本沒有,而我們其他人也沒有義務配合他們維持這個謊言。
致那些確實想聽我演講的學生們:很遺憾錯過了你們。不過從積極的一面看,閲讀比觀看。我已將《原始吶喊》的副本寄送給弗爾曼大學托克維爾項目的每位學生,本週還將額外提供兩打供有意者領取——由校長辦公室代收,畢竟社交媒體暴民可沒有郵寄地址。
該書論證了自1960年代以來的社會劇變導致代際裂痕加劇,家庭、現實社區和宗教的崩塌削弱了許多人的身份認同感。書中進一步指出,校園和街頭日益凸顯的心理與情感問題正是這一現象的後果。如今那些對言論自由感到厭惡的學生們,並非該分析的受害者,而是其活生生的例證。
埃伯施塔特女士是《原始吶喊》及《重訪藥丸後的亞當與夏娃》的作者。
圖片來源:Getty Images/iStockphoto刊載於2023年3月27日印刷版,標題為《你無法取消我,我已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