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增加對陷入困境的"一帶一路"借款國的貸款 - 《華爾街日報》

新加坡——隨着外國政府在沉重債務下苦苦掙扎，中國對其"一帶一路"基礎設施項目借款國的緊急援助規模急劇擴大，這凸顯出北京在改革海外貸款戰略時所面臨的不良貸款問題的嚴重程度。

根據世界銀行發佈的最新研究，中國對陷入困境的借款國提供的通常不透明的援助規模意味着，北京實際上已經建立了一個與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和其他西方機構並行的國際救助貸款新體系。

研究人員表示，中國願意向陷入困境的借款國提供更多貸款，可能會因避免痛苦的經濟改革而延長它們的困境。他們表示，中國貸款條款的不透明性也可能掩蓋了國家的真實財政健康狀況，從而使債務減免工作複雜化。

在中國救助貸款的詳細情況浮出水面之際，負債國家正努力應對利率上升、高通脹和金融不穩定的新風險，而政策制定者則要應對美國三家銀行倒閉的連鎖反應。

根據作者塞巴斯蒂安·霍恩、布拉德·帕克斯、卡門·萊因哈特和克里斯托夫·特雷貝施的統計，在過去十年中，中國通過新貸款、舊貸款展期和與中國央行中國人民銀行簽訂貨幣互換協議，向外國政府和中央銀行提供了超過2300億美元的緊急支持。

斯里蘭卡某高速公路延長線項目上的一名中國現場工程師。圖片來源：Paula Bronstein/Getty Images隨着中低收入國家債務問題惡化，近年來中國提供的此類被研究者稱為"一帶一路紓困"的金融援助持續增加。2021年中國對借款國的緊急支持達到400億美元，較2020年增長32%，是2011年類似援助金額的40多倍。

根據該論文，受援國包括巴基斯坦、安哥拉、斯里蘭卡、委內瑞拉等十多個國家，這些國家向中國銀行貸款，為中國耗資1萬億美元的"一帶一路"倡議(BRI)下的公路、鐵路和橋樑建設提供資金。總共有22個國家接受了某種形式的緊急支持。

在採訪中，弗吉尼亞州威廉斯堡威廉瑪麗大學下屬追蹤發展融資的研究實驗室AidData的執行董事帕克斯表示，他認為只要債務問題繼續困擾負債國家，這種救助就會持續下去。

“我認為只要’一帶一路’沿線存在債務困境，這種情況就會持續下去，“他説。

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於2013年發起"一帶一路"倡議，旨在刺激經濟發展並在非洲、亞洲和南美洲贏得影響力。中國的貸款規模意味着中國已超越世界銀行成為發展中國家的最大貸款方。

但在貸款惡化和項目停滯的背景下，新項目融資基本處於暫停狀態，同時官方正對這一陷入困境的計劃進行全面改革，以縮小其範圍並加強對潛在投資的評估。

借款人償還貸款的困難意味着中國貸款機構近年來的策略轉向了展期舊貸款、修改還款條款以及提供更多信貸以避免違約，這些策略讓人聯想到西方銀行在2007-09年金融危機前夕為避免貸款損失而採取的"展期與偽裝"做法。

通過一系列貨幣互換協議，中國人民銀行允許其他國家的央行利用這些工具來增加外匯儲備，從而在緩解借款人困境方面發揮了作用。

這些策略並不總能防止借款人陷入更深的困境。斯里蘭卡、巴基斯坦和贊比亞在債務變得難以管理後都向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尋求了幫助。其他政府指責中國在重組陷入困境的借款人債務方面行動遲緩，儘管一些分析人士表示，中國的行為與美國和其他西方債權人在過去的行為並無不同。

習近平主席去年表示，國際環境變得更加複雜，並強調需要加強項目風險管理。官員們表示，中國將與國際社會合作，通過"一帶一路"倡議促進經濟發展。

習近平主席提出"一帶一路"倡議以促進全球經濟發展。圖片來源：nicolas asfouri/法新社/蓋蒂圖片社支持者認為，中國的做法相較於債券持有人和其他私人債權人有時強硬的債務立場更為可取，甚至可能幫助一些國家緩解迫在眉睫的債務違約風險。

來自AidData、哈佛大學、世界銀行和德國基爾世界經濟研究所的學者們在其新論文中，首次詳細分析了中國對"一帶一路"借款國的救助貸款以及中國人民銀行通過貨幣互換協議提供的援助。

數據顯示，隨着新項目貸款放緩，對陷入困境借款國的支持在"一帶一路"整體融資中所佔比重越來越大。

2011年，中國以貸款、貸款展期和貨幣互換協議形式提供的救助資金為10億美元，2014年增至90億美元。到2020年達到307億美元。研究發現，2011-2021十年間中國共提供約2320億美元緊急援助，其中1720億美元通過中國人民銀行貨幣互換協議提供，另有600億美元來自中國銀行的救助貸款和貸款展期。

這些救助資金約佔"一帶一路"承諾的1萬億美元基礎設施融資總額的四分之一，相當於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在2011-2021年同期向困境國家貸款總額的五分之一。

中國為巴基斯坦瓜達爾港基礎設施項目提供了援助。圖片來源：阿西姆·哈菲茲/彭博新聞社研究報告作者指出，中國人民銀行建立的貨幣互換網絡"已成為面臨金融或宏觀經濟困境國家日益重要的海外危機管理工具”。作者表示，貨幣互換協議允許一國央行將本幣兑換為等值外幣，通常數月後就會進行反向操作，但中國央行多次對這些協議進行了展期。中國人民銀行稱，設立貨幣互換額度旨在促進貿易，並幫助各國在國際交易中更便利地使用人民幣。

包括2008年和2009年發放的貸款在內，作者統計到中國商業銀行、政策性銀行和國有企業向13個新興市場國家政府提供了70筆救助貸款。僅巴基斯坦就獲得了200億美元。其他受援國包括厄瓜多爾、蘇丹和坦桑尼亞。作者稱，這些貸款大多以美元計價，其中許多似乎被用於償還欠中國機構的舊債。他們表示，此類操作類似於美國財政部上世紀80年代在拉丁美洲開展的確保美國貸款得到償還的雙邊貸款，或是在歐元區債務危機期間為向成員國輸送貸款而設立的信貸安排。

作者表示，中國救助貸款與國際貨幣基金組織貸款的一個區別在於成本。中國貸款的利率通常在5%左右，而國際貨幣基金組織貸款的平均利率為2%。另一個區別是條款缺乏透明度，這使得債權人和世界銀行等國際債務監督機構難以評估各國的真實財政健康狀況。

寫信給傑森·道格拉斯，郵箱：[email protected]

刊登於2023年3月28日印刷版，標題為《中國加倍放貸》。